明明才是十三岁的大半孩子,眼中却迸出不属于她这个年纪该有的绝望和决绝。
在方瑾枝挣扎犹豫的时候,陆无矶也是如此。
他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心中烦躁不安。
他后悔了,他不该说那些话。自从他回来以后,方瑾枝忍着泪抓着他的手低低乞求的样子就一直都在他眼前,根本挥不去!
陆无矶坐下,又站起来,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再重新回到椅子里。
她会来吗?
不会吧?像她这种虚伪、贪图钱财,又满心算计的人怎么可能会来呢?再说了,她那么聪明怎么能以身犯险呢?不会的,她不会来的。
如果她真的来了怎么办?
陆无矶猛地又站起来,重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只要被别人看见她天黑以后来到他的院子里就有理说不清了!陆无砚是什么人?那是个眼睛里揉不进沙子的人。倘若被他知道了……
他会不会抛弃方瑾枝?方瑾枝那么喜欢陆无砚,如果陆无砚抛弃了她,她一定会很难过吧?
陆无矶冲到门口,猛地将门踹开,站在门口大喊:“老李!你不是要告假吗?现在就给我滚回家去!对!现在就走!一刻钟之内不滚开三年内别想回家!”
“东子!去给我到城西买酒酿包子,再去城南买一坛逍遥楼的女儿红!”
“秀儿!春儿!去后山给我捉蛐蛐!捉不到二十只别回来了!”
一个又一个。
转瞬间,陆无矶将整个院子里所有的下人赶走了。如果方瑾枝真的来了,就不会有人看见她来过……
陆无矶转身回到屋中,颓然地坐回椅子里。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他甚至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干什么!或许,方瑾枝根本就不会来吧?
他弯下腰,将脸埋在宽大的手掌里。屋子里静悄悄的,静的让他能够听见自己一声又一声的心跳。
方瑾枝细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陆无矶猛地抬头。
“十一表哥。”方瑾枝推开门,立在门口。
陆无矶眯着眼睛,望着立在门口的方瑾枝。方瑾枝站在门外,在她身后的弦月当空,是无数闪烁的星光。
他应该劝她走,劝她马上离开这里!可是话一出口,却变成了:“方瑾枝,你真不要脸!”
方瑾枝缓步走进屋中,坐在陆无矶的对面,她脸色平静,明亮的眸子里澄澈无波,已然瞧不出哭过许久的痕迹。她望着陆无矶,用疏离却并不厌恶的声音说:“十一表哥,你自小就喜欢用最难听的话来说我。”
方瑾枝甚至轻轻笑了一下,“十一表哥,还是我如你希望的那样委屈、哭泣、求饶,你就会放开我,不再纠缠?”
陆无矶有一丝被揭穿的窘迫,他压下想要发火的冲动,岔开话题:“那对怪胎是什么人?”
“她们不是怪胎,是我的妹妹,当年我来到府上时,就带来一直藏在闺房里的双生妹妹。”方瑾枝淡淡地说。
陆无矶心中是震惊的,他一瞬间想到这些年方瑾枝是怎么辛苦藏匿一双妹妹的,心里不由生出一丝同情的情愫来。可是话一出口,又变成了:“哼,什么妹妹。只不过是一对怪胎,一对该烧死的妖孽!”
方瑾枝不喜欢别人这样说她的妹妹,可是她现在不能反驳。她的目光在屋中轻轻扫过,然后落在墙边的琴架上。她起身走到琴边,轻轻拨动了一下琴弦。
“十一表哥,你是希望我像讨好三哥哥那样讨你开心吗?”方瑾枝身子未动,单侧过脸,似看向陆无矶,又根本没有看他。
“好啊……”陆无矶的目光从方瑾枝搭在琴弦上的手指缓缓上移,落在她的侧脸上。
方瑾枝在琴后坐下,纤细的指尖缓缓拨动琴弦,弹出一首柔和温柔的曲子。她的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暗中观察陆无矶的神色,心中谋划着动手的时机。
她知道自己一个弱女子若是硬来根本杀不了陆无矶,她只有看准机会,因为她只有一次机会。
一曲终了,陆无矶垂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方瑾枝的手缓缓放下握住藏在袖中的匕首。
忽然间有火光从窗外窜过,并凌乱的脚步和喧嚣的惊呼声。
陆无矶诧异地走出去,随便喊了一个经过院外的下人,吼:“大惊小怪的干什么?”
“妖怪!府里有妖怪!架起火,烧了她们!”家仆说完,就举着火把往前院跑。
这个家仆的话不仅落入陆无矶的耳中,同样落入躲在门里的方瑾枝耳中,方瑾枝震惊地抬起头来,眼中迅速爬满惊怒和仇恨。
陆无矶也是震惊的。他匆忙折回屋中找方瑾枝,刚一脚踏入屋中,眼中只觉得银光一闪。
“我杀了你!”
方瑾枝手中的匕首从陆无矶左侧的剑眉划过,经过他的左眼,贯穿他整个左脸,直到嘴角。他的视线瞬间被染成了一片红色,在一片鲜红中,他看见方瑾枝眼中刻骨崩心的仇恨。
方瑾枝猛地推开他,提着裙角不要命地往前院跑。
陆无矶低着头,看脸上的鲜血一滴一滴洒落在地上,很快凝成一小汪血水。他张了张嘴,有些艰难地说:“不是我……”
可是方瑾枝早已跑远,全然听不见了。
第93章 信任
方瑾枝的耳边是家丁口中吵杂的呼喊声, 那一声声“妖怪”、“烧死”的话语像尖刀一寸一寸刻入她的耳中,还未见到两个妹妹如今的情景,她仿若已经遍体鳞伤、鲜血淋漓。
温国公府前院西南角的位置围了很多人, 家丁手中的火把将整个夜晚照得灯火通明。
看着方瑾枝匆匆跑过来,人群静了一瞬, 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表姐!”陆佳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她拦下来。她抓着方瑾枝的手腕,摇摇头,劝:“别去了,别去看……”
方瑾枝甩开陆佳艺的手冲进人群。
“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