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我已经安排好了,我们从缅甸走,坐船,到马来,沙巴斗湖,有快艇接应我们,去棉兰。”
“什么时候?”
“七天之后,还是这里,碰头。”
罗韧笑了一下,然后点头。
青木说:“我是一个讲道理的人,我不做过分的事。我给你时间,去跟你的朋友道别。也去跟你的小羊羔做个了结——放她回牧羊犬看管的草场上吃草,罗,那不是你的世界。”
他的声音轻的像耳语:“你的世界不在这里,在往南那个被海包围的地方,你还活着,但你早就死在那里了,我也死了,和我们的兄弟一起,还有你漂亮的小女儿。”
青木站起身,拖着沉重的腿,一步一步,转身离开。
罗韧坐着,一直没有动,也没有回头去看,直到凉棚里的伙计过来,递给他账单。
两轮餐费、餐具破损费、服务费,一声没吭,落在纸面,一分也没少收。
远处传来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罗韧这才发现,陆续在撤场了。
凌晨1点45分。
罗韧结清钱,回到自己停在村外的车上,要发动的时候,外头笃笃笃的敲窗户。
打开一看,是那个送他玫瑰花的女人。
声音温温柔柔,说:“先生,可不可以搭个车,车费什么形式都好办。”
罗韧说:“我们不顺路。”
女郎奇怪,指指村外那唯一一条车道:“只有一条道出去。”
“我去找我女朋友。”
哦,原来如此,她很懂规矩的往后退了两步,给车子让道。
木代在地上躺了很久,然后慢慢爬起来,左手像是打了麻药,每一根指头都动不了,腿好像也撞到了,一动就疼的要命,但伸手一寸寸捋,确定没断,也没有脱臼。
她低头,把衣服的里衬送到嘴边,狠狠去咬,用牙齿磨,终于扯下一块布条,嘴和右手配合着并用,把翻起指甲的地方包起来。
她记得,摔下来的时候,手电就滚在附近。
一瘸一拐,一阵摸索,终于找到了,然后推亮。
先往上照,估算着到顶的距离,比普通六层楼要高,约莫20到30米吧,是个山腹中空的地洞,
又看周围。
好几具尸体,差不多都已经是森森白骨,骷髅头的眼洞看的她毛骨悚然,往后退的时候,脚跟绊到什么。
是条脏兮兮的辫子,横在骨骼宽大的骨架处——那不应该是女人的辫子,留发……是清朝时候的人?
还有朽烂的背篓,锈迹斑斑的砍刀。
像是普通的砍柴人。
骨头都有断裂,有些是脊柱直接崩折,有些是头骨开瓢,应该都是摔死的。
真奇怪,站在这一堆尸骨之间,惊惧之余,心里居然泛起庆幸的余味:她居然没摔死。
不是功夫好和头脑机灵就可以应付的,要感谢她从小练的是轻功,下坠的那段时间,一直拼了命的去抓、贴、提。
忽然想到什么,赶紧掀起外衣去看腹部,一片血肉模糊,灯光仔细照了一下,很好,都入肉不深,没有哪一道是开膛的。
这个洞,方圆不小,但并不复杂,基本一览无余,仔细去嗅,空气虽然泛着霉湿味,但并不恶臭呛鼻,这说明,可能有些石峰的罅隙和外界产生了空气流通,所以,她不会闷死。
没有明显的活水,但伸手摸石壁,有几处是阴湿的。
这种地方,越低越湿冷,看了一下,右首边地势偏高,但好几具破碎的尸骨杂陈。
木代站了一会。
说:“对不起啊,我也不是故意要来打扰你们的,冒犯的话多包涵。也不要来吓我。”
说完了,又站一会,团团鞠了个躬,才开始清理。
咬着牙,把所有的尸体,或搬或拖到地洞远远的角落里,搬动其中一具的时候,身上忽然掉下来一个布袋子,红绳扎口已经松了,木代用脚踢了两下,里头露出银色的光洋来。
打近了看,上头繁体字铸着“中华民国八年造”。
攒了这么多钱,不知道流了多少血汗,忽然踏空掉下来,白花花的银钱,留叫后人嗟叹。
木代想着,如果能平安出去,就拿这钱,把这些尸骨都运出去,做个道场,买块坟地,把他们都平安葬了。
师父说,有时候,也不是多么的喜欢行侠仗义,只是那个时间、那个地点,不迟不早,就让你碰上了,缘也好,劫也罢,总得做点什么。
搬好之后,又用背篓石块什么的,在边上挡了一圈,最后把砍刀捡过来,这是好的防身工具。
手机好像摔坏了,开不了机也看不了时间,但是,夜半应该早就过了。
那个时候,跟罗韧商定每天都联系,罗韧说:“曹严华失踪的事很蹊跷,那头的情况也很不确定——所以我一定要定时知道你们的进展,万一出事,我好尽快做准备。”
她点头:“我知道,我一定每天都打。”
第一个电话就没打出去。
黑暗中,她举起刀,挽了个腕花,劈、斩、横切,顿了顿起身,走到阴湿的石头边,试了试方位,开始磨刀。
单调的,而又刚硬的磨刀声,在幽暗的地洞里回响。
木代想起曹严华,脸色惨白,嘴里塞着布团,五花大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