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喝的头晕,傻笑般指着桥栏:“那,那,尿河里去。这河通自来水厂,让全县的人都尝尝你的尿味……”
马超的额上青筋暴起,冷汗从鬓发处渐渐渗出。
一万三盯着他,紧追不舍:“你倒是说话啊。”
马超嘴唇翕动了一下,那场景梦魇般又出现。
——张通扒着桥栏往上爬,肥胖的身子总使不上力,于是喊他帮忙。
——“马哥,帮托一下,托一下,让我站上去……”
——自己嗤笑着,过去托住张通的屁股……
头痛欲裂,冷汗涔涔。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另一个场景,忽然又硬生生挤进来。
——自己催促张通回去,张通摇摇晃晃站起来,手拉着裤裆拉链,说:“等我撒泡尿,厕所哪呢?”
——张通手脚并用,爬到了桥栏台上。他大笑着背过脸。
——张通的骇叫,他回头,看到张通笨重的身子跌落桥下,而那个推他下去的女孩缓缓转身……
“马超!”
一万三一声断喝,马超身子一激,近乎惊怖地抬头,脸色煞白。
这反应,一万三几乎有九成笃定自己的猜测了。
他冷笑着步步紧逼:“是你吧,其实杀人的人,是你吧?”
马超嘶声:“不是……我跟警察说过,是那个女的……不是我!”
说到末了,忽然近乎崩溃,伸手抓住桌上的砂锅,连锅带汤,向着一万三泼过来,然后一脚踹开凳子转身朝门外跑。
一万三躲的慢了些,半锅汤浇在右肩,居然也不觉得疼,拔腿就追。
店主也追,追到门口跳脚:“哎,给钱!没给钱呢!”
正是饭点,堕落街上人来人往,好多饭馆的折叠桌都已经违规摆到了路面上,马超一路冲撞,回头看到一万三就要追上,心一横,抓过边上一张桌子往路中心一带。
那桌客人吓的尖叫,桌子腿脚不稳,上头的汤汤水水瓷碟瓷罐砸了一地,一万三收不住脚,整个人趴翻在满地狼藉之中,两只手在碎瓷汤水里一撑,无数瓷片戳将进去。
妈的!一万三心里头那股狠劲上来:老子还真不信了!
一万三再次爬起,发足向着马超追过去,眼见马超就快到街尾,再跑两步就要上车道了,一万三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暴喝一声,居然一个虎扑扑过去了。
咕咚一声,连人带马超翻倒在地,马超挣扎着想坐起,一万三一手摁住他的脸,手上的血水糊了马超一脸。
一万三冷笑:“我叫你跑……”
马超惨叫。
撕心裂肺莫过于此。
至于吗?只是撞了一下,只是摁了他的脸。
一万三被他凄厉的叫声给吓到了,一个愣神间,马超忽然挺翻他,爬起来捂着脸跌跌撞撞就跑。
跌倒的一万三抬头,看到街口高处闪烁变换的红绿灯,像即将书写的不祥谶言。
他大叫:“马超!车!车!”
来不及了,尖利的刹车声,一辆货车突兀窜出,因着猛烈的刹车,长长的车身都几乎在路上打横。
马超的身子,像一截笨重的木头,在半空中,在一万三的视线里,划了道弧线,然后重重落地。
刚刚还拼死奔跑的人,忽然就横在那里了。
也不完全是,他在抽搐,一直抽搐。
无数芜杂的声音,路上的车子渐次停下,路面上开始一截又一截的堵,只给出事的地方留下一大片无人涉足的空间。
人群围过来了。
一万三朝马超走了两步。
马超看着他,脸颊上燎起了一圈火泡,就好像刚刚他砸过来的海鲜砂锅,并没有泼到一万三,而是泼到他自己似的。
他还在抽。
一万三茫然四顾,看到四面停下的车,居然也看到了罗韧的车,罗韧正从车上下来,还有从副驾边上开门的红砂。
窃窃的人声,一张张探究式的面孔。
突然之间,有一个声音,不知道响自哪里,但是说的笃定,带些许义愤。
“是他推的。”
这声音很快得了附和:“是他推的,那个人,那个人推的!我也看见了!”
那个人?谁?
迎着无数道箭一样的目光,一万三忽然反应过来,他就是所谓的“那个人”!
一万三觉得浑身的血都冲到了脑袋里,大声叫:“不是我!”
这三个字好熟悉。
就在不久之前,马超刚刚说过。
一万三手心发烫,被碎瓷戳中的地方又麻又痒,罗韧和炎红砂快步挤进人群,罗韧俯身蹲下去看马超,炎红砂急的一直在绞手,看看一万三,又看看那一圈陌生而敌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