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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记_第5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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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只是贵妃位,往日穆元帝在时由她们管着后宫是理所当然,今穆元帝已去,她们并非太子生母,且有太子妃在位,她二人如何敢接掌这后宫丧仪之事。二人皆泣道,“我们都老了,此身恨不能随陛下一并去了。还是要劳太子妃拿个主意,这后宫,也有个主心骨。”

长泰公主也道,“妃母们年迈,还是太子妃拿主意吧。”

永福公主亦道,“是啊,皇祖母这样,宫里的事,你不接管谁接管呢。”

谢莫如只得道,“待殿下过来再说吧。”

太子来得很快,不一时,太子率诸皇子、皇孙满面泪痕的也到了,见胡太后竟伤痛到中风,太子皇子皇孙们又是一通哭。胡太后不能说不能动,眼睛里只是泪水不断,急切之下,嘴巴歪斜,又流出一溜涎水来。文康长公主连忙哭着替母亲擦拭也去。

太子不是只知嚎哭,他哭了一阵,握着胡太后的手絮絮的说了不少贴心话。穆元帝之死虽令胡太后伤心欲绝,但,太子一向孝顺。太子这般耐心行事,文康长公主方微微安心。劝了因老太后,太子掩泪道,“后宫之事,还得劳烦姑妈。”

文康长公主自然辞了,诸人皆举荐太子妃。太子握住太子妃的手,哽咽道,“卿与我结发夫妻,今还得卿来主持后宫丧仪之事。”

太子妃反握住太子的手,“必不负君望。”

外面又有大臣来请,太子只得哭着再带着诸皇子皇孙们去了。

穆元帝的病来得突然,但自悼太子自尽后,穆元帝的身体便大不如前也是真的。故而,虽匆忙,内务司的东西也是够用的。穆元帝的灵堂很快布置出来,太子极是悲痛,据说哭昏过去三遭。三皇子四皇子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太子,一个哭,“父皇殡天,天地同悲,如今事事还需太子做主,太子可要撑住啊!”一个哽咽道,“父皇治丧之事,可要有个章程,太子拿个主意才好。”

太子泣道,“父皇过身,孤痛彻心扉,六神无主。”

大皇子亲自拈了香给太子,肿着一双烂桃眼道,“还请太子带我等一并祭拜父皇。”大皇子也是伤心的了不得,虽然他爹一直偏心眼儿,可就是偏心眼儿的爹,也是有爹比没爹好啊!他爹一死,他就是没爹的人啦!一想到这个,大皇子又是一阵哭。

穆元帝生前向以绝世老爹自诩,对儿女都不错,如悼太子那般大逆不道,自尽之后,穆元帝都能伤心的因此一病。穆元帝对臣子亦不错,苏相终身为相,穆元帝一直信重于他,并未有那种翻脸如翻书之事。哪怕如李于二人,穆元帝不知二人匡骗他时,对他二人亦视同心腹,便是由此,穆元帝才忍不得心腹重臣对自己的欺瞒,所以,穆元帝才会震怒之下病倒,中了谢莫如的计量。不过,谢莫如并未料到,穆元帝会因此一病不起,谢莫如还有诸多手段未曾施展。

只能说,当年悼太子所用“往生”之毒,当真是一味好毒。

穆元帝这样的人,他机城府擅权术,但,他也不是没有感情,他对自己的儿女称得上慈父,对自己的臣子亦不是冷酷无情,他大权在手,自信自负,他欣赏谢莫如,却也防备谢莫如,他几番犹豫要不要杀了谢莫如,如同李钧私下所言,“当年孔圣人诛少正卯,难道少正卯有何错处?”

少正卯没有任何错处,他开办私学,宣讲授业,为一时“闻人”。但孔圣人在为鲁国大司寇时却无罪而杀少正卯,门人问孔圣人为何而杀少正卯,孔圣人说,“人有恶者五,而盗窃不与焉。一曰心达而险,二曰行辟而坚,三曰言伪而辩,四曰记丑而博,五曰顺非而泽。此五者,有一于人,则不得免于君子之诛,而少正卯兼有之,故居处足以聚徒成群,言谈足于饰邪营众,强足以反是独立,此小人之桀雄也,不可不诛也。”

其实,也就是孔圣人找不出少正卯的罪名,以自己的揣度,认为少正卯有罪,便杀了他。

这便是君子之诛。

李钧同样找不出谢莫如半点错漏,但他认为将来妻以夫贵,认为谢莫如一时桀雄,日后必然擅权,于是,进言穆元帝要如孔圣人诛杀少正卯一般,杀了谢莫如。

要谢莫如说,李钧北昌二人,虽在起初辅圣公主身后事上骗了穆元帝,但,这二人身处高位后,当差亦称得上勤恳。何况,李钧没说错,只是,她谢莫如何需擅权?

权柄这样东西,非强者不能得。

而时光总会带走衰弱的老王,迎来强壮的新主。

太子早经册立,今穆元帝过身,丧仪自是要紧,但更要的紧,国不能无主。

苏相强撑着悲痛,带着内阁诸人,请示太子,道,“陛下已留下遗旨,请太子接旨。”

唐尚书捧来封存遗旨的玉匣,苏相双手接过,昭德殿众人乌压压随太子跪了一片,苏相展开织有祥云瑞鹤,富丽堂皇的圣旨,咽下一口泪意,念道,“朕身后,着皇太子继位。太后,朕之慈母,太子奉之。皇太子六子穆梁,朕之爱孙,赐婚苏航嫡长女。”

太子没想到父亲的遗旨里还有给六郎赐婚的圣旨,此时太子心下正痛,亦无心多作思量,眼中又是热泪滚下。他的父亲,这样偏爱悼太子的父亲,连他母亲的死亡都不能给他与他母亲一个公道,这样的偏心。可也是他的父亲,他不是没有看到他的功绩,不是没有看到他的努力,他最终册他为储,手把手的教他理政教他为君,最终,把这江山这社稷交与他手。太子含泪叩下一个头,道,“儿臣,领旨!”双手接过圣旨。

苏相俯身扶起太子,理一理衣袍,郑重对太子行了大礼,声音中却带着强忍的悲痛,嗓音已是沙哑,道,“老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殿诸人皆对新君行过大礼,然后是殿外侍卫,那些赶来宫内哭陵的大臣、诰命,纷纷跪在地上,万岁之声,响彻宫闱上下。

太子的眼泪滴滴落在手中文彩耀耀的圣旨上,哽咽道,“诸卿平身。”

苏相本就消瘦,他与穆元帝君臣相得,几十年的君臣情义,此时此刻,苏相的伤心绝对不比几位皇子来得少。他起身时身子一歪,险些倒下去,太子忙托了苏相一把,道,“老丞相还需保重。”

苏相握住新君的手,时光仿佛回到许多年前,刚刚新政的君王意气风发,君王也是这般握住他的手,道,“苏卿,这天下,这江山,会在我们的手里富庶强大。浩浩青史,会留下朕与卿的名字。”

苏相含悲道,“今陛下登基,朝中之事,还请陛下示下?”

穆延淳看向苏相憔悴悲伤的脸庞,一向笔直脊梁仿佛承受不住这悲伤,都微微的佝偻下去。穆延淳不禁心生酸楚,道,“还请苏相教朕。”

“请陛下下旨,着礼部内务司立刻准备大行皇帝丧仪之事。”

“准。”

“请陛下下旨,令禁卫军驻帝都九门,严察帝都出入之人!着帝都府、巡防司加紧巡逻,勿使匪类趁机生事!”

“准。”

“请陛下下旨,着北靖大将军、西宁大将军、南安大将军,以及靖江、蛮安二港驻兵,暂停所有榷场港口商事交易,必要重兵严防关外匪患扰边!”

“准。”

“请陛下下旨,着五品以上官员诰命进宫哭灵,着钦天监卜算吉日,以备大行皇帝发丧之用。”

“准。”

苏相一道道请示下去,穆延淳皆尽应允。

苏相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稳住帝都,稳住边关,陛下的江山便安稳了。

靖南公突然道,“前朝事自有陛下做主,后宫之事如何,还请陛下示下?”

穆延淳道,“太后悲痛之下病倒,姑妈与妃母们皆已年迈,我,朕已交由太子妃。”说到“太子妃”三字时,穆延淳与苏相道,“太子妃,朕元配发妻,贤德端重,贵淑懿肃,先帝亲赐婚事,今当立皇后。后宫之事,也好交给皇后了。”

苏相垂下眼睛,低身应道,“是。”

已有不少人私下不着痕迹的打量靖南公,一面拿袖子抹泪,一面暗道,这姓柳的抱大腿抱的还真快啊!

当二十七下的丧钟在帝都城响起时,整个帝都城都将鲜艳的物件儿收起,换上清一色的白色。

山河同悲。

后宫有谢莫如,穆延淳也放心。

实际上也是,如今天热,除了皇室公主郡主,诸藩王妃、先帝妃嫔,还有外臣诰命,一起子一起子的进宫哭陵,谢莫如让内务司多多用冰,还有诰命瞧着是大着肚子来的。请示过穆延淳后,允许有身孕诰命回家休想,不必进宫哭灵,还有,七十以上的诰命亦无需进宫,这也是恩典了。

除此之外,谢莫如还得交待给大郎几个,勿必把穆延淳照顾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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