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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记_第4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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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不成就此推断传国玉玺也是确有其事?”把假话放在真话里说,真真假假,这也是常规手段了。

谢尚书轻叹,“彼时陛下年岁尚轻,对舅家很是信任。宁国公遗折之事,原本陛下是私下拿给辅圣看的,辅圣与陛下商议暂且忍耐一二。可陛下信任舅家,将此事告知了前承恩公,谁晓得这等势利小人,半点儿不念陛下圣恩,听闻英国公家有传国玉玺,就暗地里投靠了英国公。竟反将此事泄漏给英国公知晓。不然,英国公府或者不至谋反,辅圣公主亦或不需与英国公府反目。世间之事,多是坏在小人之手。英国公闻知宁国公遗折之事,立刻发难灭宁国公满门。之后,英国公步步坐大,辅圣断不能容忍英国公府凌驾于她的权柄之上,遂下手除去英国公府。继而为陛下遴选名门之女,联姻褚国公府,立后选妃,充盈后宫。几年下去,陛下顺利亲政,谁也没料到辅圣会突然自尽。”

谢莫如对辅圣自尽之事看得很淡,她淡淡道,“人不可能预料到所有的事。”

谢尚书感慨,“当年旧事,你不知晓的,大约就这些了。”说完之后,老狐狸颇有种如释重负之感。

谢莫如抬手自手畔沉香镇尺下取出一张素白纸笺,自笔架上取了一支小狼毫,将几件大事一一列出来,然后问谢尚书每件事发生的年份,最后给谢尚书看了一下年代与事件对应表,谢尚书颌首,“都对。”却是不知谢莫如要做什么。

谢莫如问,“祖父,薛帝师此人是何来历,祖父知道么?”

谢尚书道,“他原是青城山人氏,少时因战乱父母双亡,在青城山道观长大,自幼天资过人,十二岁时便已通读道家经典。道观的方丈有意栽培他以后接管道观,机缘凑巧遇到去观里上香的老永毅侯,老永毅侯就是现永毅侯的祖父。老永毅侯那会儿正在川西练兵,他老人家虽是武将,平生最喜欢会读书的人。见小道士非同凡流,说在道观可惜了,那时薛帝师亦是年少,想是也有些少年心性,由此随老永毅侯下了山。老永毅侯为他延请名师,他不过六年便连夺三元,成为我朝开国以来最年轻的状元郎,由此入得帝心。今上那时也年轻,说来,薛帝师比今年不过年长四岁,比老夫年轻的多。老夫当时也自负不算没有才学了,与之辩经竟险些丢脸,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哪。”

“薛帝师比陛下年长四岁,这么说,薛帝师中状元这一年,就是宁国公身死这一年。不知宁国公死在几月?”

谢尚书道,“当年腊月。”因宁平公府丧礼办得极大,故此,谢尚书记忆很清楚。

“不知薛帝师任帝师是哪一年?”

“也是这一年,他十八中连夺三元,惊艳帝都,陛下与之相谈甚欢,初时是时常叫他一道谈诗论画,大约是五月还是六月,教授陛下经学的林大学士因病致仕,陛下就点名让薛帝师补了这个缺。概因薛帝师年轻,朝中多有人不服,故有宣文殿辩经一事,老夫当时亦是与薛帝师辩经中的一人,惜乎不敌于他。”这许多年后,谢尚书提及此事犹颇多感慨,“经宣文殿辩经一事后,薛帝师名声更响。说来,他不论口才与学问,世间都是一等一的。今人将他同江北岭齐名,并不算辱没江北岭。”

谢莫如问的相当细致,“薛帝师除了给陛下讲经,还担任过什么官职么?”

“他的官职都在翰林院,其实一直到薛帝师致仕,也不过正五品。不过,陛下对他信任非常,娘娘若怀疑他在陛下亲政一事中出了大力,其实不必怀疑,这是肯定的,虽我不知薛帝师是如何为陛下谋划的,可自他致仕这许多年,陛下仍对他念念不忘,赏赐丰厚,就可知他在陛下心中地位了。”谢尚书虽不及薛帝师,但能混到内阁的老狐狸,本事也不容小觑。

谢莫如问,“他是何时致仕的?”

“陛下亲政后一月,他便上了致仕的折子,陛下再三挽留,不允他致仕,他最终挂冠而去,回了青城山,自此再未踏足帝都城。”

谢莫如不辨喜怒的说了句,“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顿一顿,谢莫如又问,“宁国公与薛帝师交情如何?”

谢尚书道,“当年薛帝师之风采,倾倒整个帝都城,他有一样本领,如当初宁国公府与英国公府可以称得上对头了,但宁国公与英国公对其才干都相当赞赏。彼时,宁国公生辰在六月初七,英国公生辰在六月初八,这两位国公都是当朝重臣,他们生辰偏也离得近,又因是死对头,每年自六月初,朝中必是一半人去宁国公府吃酒,一半人去英国公府贺寿。待薛帝师入帝都中了状元,他是初七的正日子去宁国公府,初八的正日子去英国公府。倘换了别人,如此两面讨好,两位国公怕也不能相容,偏生二人还都没有说过他一字不好。且,娘娘也知,凡大户人家过寿,断然不是一日的事,正日子前三四天就开始摆酒待客的,能在正日子那天招待的,都是主人所青眼的贵客。两位国公都是武将出身,当年,薛帝师是文官,他虽宣文殿辩经会上大出风头,自身学问亦佳,但没有两位国公的支持,怕也做不了帝师。”

谢莫如微微一笑,“听祖父说着,的确不似凡人,倒似神仙。”

谢尚书不吝赞美,“薛帝师少年成名,彼时薛帝师之风采,较之神仙也差不离了。”

☆、第304章 夺嫡之七

谢莫如确定,谢尚书对薛帝师是真爱啊,明知她不喜薛帝师,谢尚书都能对薛尚书赞不绝口,可想而知此人风范。

谢尚书说了一回当年旧事,谢莫如道,“祖父可知宁国公当年遗折是由谁递上去的?”

谢尚书摇头,“这就不知了。”当年他职司委实不高,这些朝廷机要,大都接触不到。

谢莫如倒也没多说,又问,“祖父知道我外祖父与舅舅安葬在哪里么?”

谢尚书一叹,“驸马自是与辅圣公主合葬,只是陵外未写驸马之名罢了。至于你舅舅,我就不大清楚了。”说活着吧,没人见过。说死了吧,也没听过有丧信传来。

谢尚书都不清楚的事,谢莫如问,“北昌侯可知晓?”与谢尚书相比,北昌侯明显更受穆元帝信任。

谢尚书犹豫再三,还是道,“娘娘最好暂时莫提你舅舅的事,一则事过多年,二则现下时机不对。”谢尚书为臣多年,以往还教过穆元帝读史,君臣多年,对穆元帝的喜厌还是明白一些的。穆元帝愿意尊奉辅圣公主,但对方家,着实没有好感。

谢莫如心下明白,微微颌首,请谢尚书一并用晚膳。

谢莫如向来是同孩子们一道用晚膳的,这里头,除了闽王府的子女,还有谢尚书的孙女谢莫春与重孙女谢思安,俩人今秋入学,因谢莫春是宜安公主之女,有去宫内读书的体面,谢莫如就让谢思安做谢莫春的伴读,俩人一道去的宫里念书。孩子们都很懂礼貌,叫曾外祖的叫曾外祖,叫祖父的叫祖父,还有叫曾祖的。谢尚书这般年岁,见着孩子们亦是欢喜,想着谢莫如就是会教导孩子,把孩子教导的都很好。见到席间有一二自己喜欢吃的小菜,谢尚书便更欢喜了。

谢家是有食不言的规矩的,谢莫如嫁到闽王府后就把这规矩改了,她倒是乐意在用饭时同孩子们说说话,三郎说起给太孙堂兄大婚备礼的事情来,道,“以前同太孙一道念过书的,他就要大喜了,儿子们大了,想着给太孙单备些东西。”

谢莫如笑,“随你们各自的心意吧,备好了介时写上签子,与家中的贺礼一并送去,你们也不要单送,不大好看。”

三郎高兴应了,又道,“今明年成亲的堂兄们多,母亲,那我们都按这例了。”

谢莫如温声提醒一句,“你们堂兄弟情分自是好的,但太孙身份不同,给别的堂兄的贺礼,不要逾越了太孙去。”

就这么说着话,大家高高兴兴的用了一餐。

用过晚膳再喝过茶,谢尚书就起身告辞了,谢莫如相送,谢尚书道,“天晚风凉,娘娘止步。”

谢莫如颌首,道,“要是外人再有人传玉玺谣言,祖父母听说了,必要替我们府上分辩一二方好。”

谢尚书笑,“这是自然,哪里值得娘娘叮嘱。”

谢莫如一笑,“大郎替我送送你曾外父。”

谢尚书也就没太推辞,大郎送谢尚书到门口,路上难免问什么玉玺的事,谢尚书何等老辣,便略说了说,指点大郎一二,道,“小殿下是长子,倘在外听闻,必要严辞斥了这等胡言乱语去。”

大郎道,“这是自然!怎么会有人传这等无稽之谈,我看书的时候,书上说,自唐末那东西就不见了。怎么会有人说在靖江王那里?我父王回来拿不出来,要如何交待?谁传得这谣言,忒缺德。”

“自是鬼祟小人。”谢尚书猜着定是与东宫有关的,但这话断不敢说出口,见到二门,连忙请大郎不必送了,大郎道,“外公还客气什么。”拿人提着灯笼,一路送谢尚书到大门口,看谢尚书上轿远去,此方回去同母亲打听传国玉玺的事。

大郎一问,其他弟妹还不晓得呢,三郎最是个嘴快的,“啥传国玉玺,我怎么不晓得?”一般帝都的八卦,都逃不过他的耳朵啊!只是因平日里要去宫里念书,三郎的消息方略慢了些,不能再不能不知道的。

昕哲郡主、谢莫春、谢思安几个女孩子也都在,谢莫如倒也不避着孩子们,便与孩子们说了,连带其间利害关系,皆分说的明白。谢莫如道,“这等小人,定是不安好心的,传国玉玺不比他物,你们父王倘真有缫获此物,定会先快马加鞭递折子回你们皇祖父讲的,他也不会瞒着我。如今我并不知晓此事,可见是有小人不安好心。倘这谣言传得满天都是,人人都以为你们父王从靖江那里得了这件东西,而你们父王根本未得,介时还朝,如何交待?他拿不出,则正对小人心思,必会继续编排,说不得还得诬蔑是你们父王私藏了呢。私藏传国玉玺,这是死罪!世间无小事,只要人有心,一件小事往往能酿成大事,遇着鬼魅小人,无中生有就似如今这传国玉玺的流言这般,你们都是大人了,这事也不瞒你们,倘在外听得有人说这话,你们要知道,这不是玩笑话,这是要置咱们一家人于死地的话!谁要是在你们面前欢天喜地的提起,你们切不可装聋作哑,必要驳了此人去,知道吗?”

孩子们齐声应是。

谢莫如见孩子们小脸儿板的严肃严肃滴,不由一笑,“也不用太紧张,人这一辈子,要经历的事还有很多,也不要因此耽搁了自己的学业。该备礼的备礼,该念书的念书。对了,你们也大了,还有件事要同你们说。”说着,令紫藤取出个尺长的大匣子来,谢莫如道,“今年十五,明年十六,都是大人了。以前年岁小,是念书的时候,不好叫你们分心,故此外头庶务,你们接触的不大多。不过,近几年,农庄收租,年下年礼,你们也略知道一些的。略知道,与自己亲身打理也不一样,虽说府里不乏精干下人,你们也不好不知庶务的。给你们分了分,暂且一人一处小庄子一处铺面儿,你们也觉着打理产业,凡事心下有个数,日后方不至被人蒙骗了去。”

大郎有些踟蹰,“母亲,这都是咱家里的产业吧……”可不能分家啊!身为长兄,大郎一想就想远了。

谢莫如笑,“家里产业怎么,你们也是家里的人哪。别推托了,大郎二郎三郎,你们做哥哥的,每人一处两千亩的庄子,一处大铺面。四郎五郎昕姐儿六郎,你们年岁小,每人一处一千亩的庄子一处小铺面。”

大郎此方松了口气,三郎坏笑,“大哥以为母亲要给我们分家呢。”

大郎瞪这多嘴弟弟一眼,“我是担心打理不好。”家里田庄啊铺子啥的,大郎还是有些数的,这几年父亲不在家,母亲都是叫他们兄弟帮着料理,所以,大郎对家里不动产略略有个数。他是觉着,父亲眼瞅要回家了,万一母亲给他们分了,不大好。见都是给的他们小庄子,大郎便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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