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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_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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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峤无法清晰形容自己此刻的心境。

  他整个人像被一团火裹住,那火化作利齿,在一点点啃噬他的经脉和五脏六腑,明明痛到极致,却又无比清醒!

  沈峤不知道自己是回光返照,还是在无法忍耐的痛楚里出现了幻觉,他原本像在灼烧的双目,居然还能看见桑景行一掌朝他拍过来。

  分明极快,又清晰可见。

  明明是生死危急的关头,他却忽然想起晏无师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当你真正沦落到众叛亲离,只剩下一个人的境地,还会不怨恨,还会坚持以善意回报人吗?

  沈峤闭上眼,他觉得自己连呼出来的气息都带着浓浓的血腥味。

  掌风灼热,已经扑面而至。

  

  第46章

  

  两人的武功差距摆在那里,尤其是在沈峤发现自己被种下魔心之后,心火焚烧,根基几近崩溃,原先先发制人的优势完全消失,剑光被强压下来,从璀璨万丈而至黯淡无光,正如沈峤自己的生命之烛,在风中摇曳欲灭。

  即使最开始桑景行为自己的误判而惊讶了一下,但这种惊讶并未维持多久,看见沈峤难以为继,他还笑道:“传闻说你武功大失,看来是真的了,奇怪,晏无师怎么不将你的功力吸光,反倒还把你留给我呢?”

  说话不耽误他出手的工夫,“雕龙掌”所至之处,真气隐隐浮现龙形,只是这龙却不是祥和慈蔼的模样,而是挟着狂暴之势朝沈峤张开血盆大口,肆虐而来!

  桑景行暂时还不打算杀沈峤,所以这一掌他并没有出全力,而只用上了八分功力——即便沈峤全身经脉尽断,四肢具废,也还是足够玩弄一阵的了。

  狂龙蔽天,月不得明,叶不得见,风雨如晦,凄厉交加!

  呼啸而来的龙在半空生生顿住!

  只因从沈峤身上,忽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气劲,仿佛毫无光明的黑夜里忽然炸出一团光,极耀眼,极刺目。

  “光”迅速膨胀,越来越大,那条不见血不肯撤的杀孽之龙,瞬间就气劲吞没,摧毁于无形!

  桑景行甚至来不及露出讶异的表情,脸色随即大变,人在半空却生生踏虚成实,扭身欲退。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沈峤蓦地暴起,手中山河同悲剑以雷霆万钧之势朝他刺过来。

  毫无花俏技巧,毫无高深招数,只是平平递出,身形飘荡如纸,又稳若泰山,以一种几乎不可能的快,瞬间出现在桑景行的面前!

  桑景行觉得背面有股凉意,就像一盆冷水忽然从心头浇下。

  但他毕竟不是他的徒弟霍西京,霍西京的死法也不会在他身上重复。

  他一掌拍向沈峤,另一只手则抓向他握剑的手腕。

  但毫无用处,桑景行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手像是要被绞碎一般,剧痛无比,护体真气此时此刻竟然完全失去了作用,他甚至能够感觉到手掌上的皮肉被一片片削下来!

  他的脸色剧烈变化,终于出现了一丝恐惧和不可置信,看沈峤的眼神也像在看一个疯子。

  “你竟然自毁根基?!”

  练武之人最看重的,莫过于根基。

  那是自己从小到大,寒来暑往,一点一滴练出来的,丝毫作不得假。

  沈峤的根基是道心,此时他自毁道心,完全是一副与桑景行同归于尽的架势。

  即使桑景行的武功比他高,再打下去,除非桑景行也愿意付出武功尽毁的代价跟沈峤拼一拼,否则他已经完全没了胜算。

  桑景行当然不愿意,所以他选择了抽身后退!

  可即便如此,一双肉掌也已经悉数被沈峤爆发出来的真气所侵蚀,瞬间血肉模糊,剧痛难当。

  果真是个疯子!

  简直无可救药!

  他咬牙切齿,又有些不甘心,可是动作稍慢一步,对方自爆而产生的巨大冲力已经冲破他的真气,剑光直接在他胸口划下深可见骨的伤痕!

  “啊!!!”桑景行忍不住大叫,不再犹豫,直接转身便逃。

  然而在他身后,凌厉夺目的有形剑意已经铺天盖地笼罩下来。

  ……

  “师尊!师尊!阿郁和阿瑛方才在使沧浪剑诀的时候,最后一招比划的姿势明明都和您教的不一样,您为什么不出声纠正他们呢?”

  “因为剑尖朝上只是一个大概的说法,到底朝上一寸,还是朝上两寸,并无成规可循,阿峤,练武是如此,做人也是如此,不要过分拘泥规矩,那样只会局限了你自己的目光和格局。”

  小孩子因为裹得厚厚,走路有些不稳,可他还是执着地抓住前面那个高大身影的袍角,表情似懂非懂,又充满孺慕和依恋。

  被他抓住不放的人见状一笑,索性蹲下来将他抱起,一并前行。

  “在这世间,有许许多多的人,有好人,也有坏人,还有更多,不能单纯用好和坏来区分的人,他们的想法未必和你一样,走的路未必也和你一样,就像郁蔼和袁瑛,同样一套剑法,他们使出来还有区别,你不要因为别人跟你不一样,就去否定他们,做人当如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练武也是如此,心性偏狭者,成就境界终究有限,即便他登上巅峰,也不可能长久屹立不倒。”

  “那阿峤呢,阿峤是好人还是坏人呀?”圆圆的眼睛极黑而又澄澈分明,映出了自己最亲近之人的影子。

  他的脑袋随即被抚摸了一下,那手温暖干燥,就像阳光暖暖洒在身上。

  “我们家阿峤,是最可爱的人。”

  得到满意的答案,他有点小小羞涩,又禁不住开心地笑了。

  然而温暖陡然消失,周围所有景物仿佛瞬间破碎,连同抱着他的这个人。

  依旧是在玄都山上。

  昔年种柳,依依汉南。今看摇落,凄怆江潭。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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