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贝抛开戒心,蹲在小喇嘛身边,掏出汗巾,倒点水沾湿了给他擦擦脸,“小兄弟,你等雾散了,回家去吧。我把水留给你,还有半包饼干……”
小喇嘛扬起一张脏脸,抓住他的袖口,哽咽:“大哥,你别丢下我……”
“唉,我还有急事,没办法陪你。”轻机枪的枪头撬歪了,韩贝将刚捡到的弹链一起丢掉,心说:别的事儿暂且抛开不谈,大哥我再不找到香九如,问清下一次服药的详情,就要变成大姐了!
“大哥,你带我吧!”小喇嘛拽着他:“我知道你是好人,带我一起吧!我一个人走不出去!我害怕!”
“小兄弟,我不是好人,我也是来盗墓的,不过和你们不是一伙。”韩贝板着俊脸,故意装的很凶。
遗憾,小喇嘛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无助地央求:“大哥,我不是累赘,我会下毒,能帮到你的!”
韩贝扶额:“……”
“而且我可以自己走,不会拖累你!”小喇嘛晃悠悠站起来,还没站稳就脸朝下摔了个狗吃屎。
韩贝忙扶起他,“你叫琼达,对吗?”
小喇嘛捂住摔疼的鼻子,可怜巴巴地哭:“嗯!”
“我带你,但你要答应我,不能再毒害人了。”
琼达“哼嗤哼嗤”地咧开嘴又哭了,很用力的点点头:“嗯!”
“行,我们走吧!我赶时间。你要不要向你哥告别?”韩贝催促。
琼达爬到索朗的尸体旁,低低地在他耳边念叨了几句藏语,随之伏趴在地上哭泣着磕头,双肩抖动不止。
韩贝把包背到胸前,水壶和压缩饼干都塞进他的手中,“你没力气,赶紧吃点东西,我先背你走。”
41、小鸭
两个人一起赶路,能扯扯闲话,不至于太无聊。琼达喝过水,嗓子恢复了几成,能发出沙哑的声音,他的汉语不太标准,带着浓重的口音,但基本能把想说的话表达出来。对于图刚那伙人以及发生枪战的缘由,他也很糊涂,颠来倒去地说不清楚:“……绕了三天三夜,都在原地打转,后来他们吵起来了,吵得很凶,再后来听到了枪响,我很害怕,索朗拖着我爬到石柱后面躲着,再后来多了几个人,他们就打得更厉害了,枪声轰轰轰的响,还有人丢手雷……”
“多了几个人?是什么样的人?”韩贝头脑中一团乱麻:怎么会是三天三夜?阿茂的尸体在石林外的峡谷里,才刚死不到二十四小时!
“不知道,我和索朗没有眼镜,看不到,听声音很陌生,再说枪声很大,震得我胆都要破了,我捂着耳朵,什么时候晕了也不知道,醒来就在石堆下了……”琼达的声音小下去,气若游丝地啜泣:“索朗压着我,呜呜……两、三天了,他,他没和我说话,其实,我,我知道……我知道,可我不敢相信,呜呜……”
“唉,对了!琼达,你的汉语说得很溜嘛!”韩贝忙转移话题:“以前我去西藏玩,那儿的喇嘛不太会说汉语呢。”
“我在桑嘎村,大哥你去过?”
“呃,没有。”连听都没听过。
“小时候,村里有支教的汉族老师,教我们认字,还和我们说外面的世界。后来莫拉……就是奶奶死了,我和索朗是孤儿,莫拉死了,我们就没有亲人了,索朗说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哦?”韩贝好奇:“你们去了哪?”
“我们去了乡里的吉如拉康寺……”
“噗……”
“大哥,你笑我?”
“没,没,你们这个‘外面的世界’范围小了点。”
琼达不高兴地“哼”了声,“我们没钱,走路只能走到乡里……”
韩贝哄道:“好好好,对不起。你继续说,你们去了吉如拉康寺怎么不好好当喇嘛,为什么勾搭上了图刚?”
“吉如拉康寺不收我们呀!”琼达委屈地说:“我们只能四处流浪,化缘讨饭吃。莫拉活着的时候,教过我们许多毒野兽的稀奇秘方,大部分是不害性命的,牧民会找我们下毒驱散野兽或者害虫,给一点钱。大概是前年春天,图刚找上门,之后他隔几个月来请我们跟他走一趟,每次会给我们好多钱,好多好多钱,好多好多好多……”
“好多好多钱是多少啊?”韩贝忍不住多嘴。
琼达伸出两个巴掌,在他眼前晃了晃,“一人十张一百元的钞票!”
韩贝不屑:“你不许再替图刚下毒了!等离开这鬼地方,我给你一千张。”
琼达:“还坐火车了!”
“我让你开直升机。”
“我们还去西安旅游了!”
“我带你去太空旅游。”
“……你这个骗子。”琼达的口气饱含鄙夷。
韩贝一头黑线:得!我和一小屁孩炫什么富啊?
“大哥,你背我很久了,不累吗?”琼达关切地问。
“当然累,你能不能自己走了?”韩贝丝毫不客气。
“能!我休息够了,你放我下来,我试试……”琼达爬下来,摇摇晃晃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慌张地回身抓韩贝:“大哥,你在哪?”
“在这在这!”韩贝知道他在雾中没有安全感,便摘下眼镜给他戴上,“别害怕,要不眼镜给你戴一会?”
琼达仰起脸,第一次看清他长什么样,赞叹:“哇!原来大哥你是个小白脸!”
干!会不会夸人?韩贝抢回眼镜,“走走走,别磨蹭了。”
“不是说好给我戴一会吗?”琼达仓皇抓住他的衣角。
“我反悔了。”
琼达跌跌撞撞地跟紧他,慌不择言地讨好:“大哥你好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