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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猫_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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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贝:“…………”

  最后,流浪汉把狗咬得惨叫连连,他捏住狗嘴,恨恨地嚼着包子,含糊不清地训斥道:“造反了啊?给你一点颜色你就开染坊,我看你是活腻歪了!对你这种恩将仇报的狗东西,就不能太慈悲!让你看着我吃!哼!跪下!跪下!”

  之后,韩贝在鬼市上常看到这个流浪汉,韩少爷是古玩市场的新人,流浪汉不是,他交际面广泛,人人都认得他,虽然并非人人都喜欢他,但见到他,都会揶揄地唤一声“邱道长”。

  邱道长有时候穿戴整洁些,会剃个精神清爽的圆毛寸,头脸也洗干净,是个英俊可爱的大男孩,那肯定是干了小偷小摸的事儿或者倒卖些小玩意,手头宽裕了。但大多数时候,他又成了流浪汉,衣衫褴褛,在路边和狗抢吃的,韩贝看在眼里,乱在心里,想给他一笔钱,养起来,让他长久地保持赏心悦目的模样。

  可是,高傲的韩少爷哪能去搭讪流浪汉?

  终于有一天,他耐不住了,把一盒点心揣在身上,逛完地摊,坐在街角台阶吃起来——他满可以坐在车上慢慢地、悠闲地品尝他家厨子做的上好法国夹馅薄饼。

  流浪汉蹲在不远处,蓬头垢面地望着他。

  一口咬下去,满口香脆,韩贝嘴角噙着笑,优雅地轻嚼,假装不经意地看他一眼,仿佛第一次见到他,嫌弃地眉头一皱,像担心对方身上的跳蚤跑到自己身上。丢过去一块薄饼,韩少爷压抑着躁动紊乱的心跳,捋顺呼吸,用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丢出三个字:“喏,来吃。”

  以不耐烦的态度和厌恶的口气,韩贝如愿拎回流浪汉,喂饱他,洗干净,给他钱,听着他撒泼耍赖。韩少爷心满意足地拎起一只猫摸了摸,冰封的英武脸孔上,缓缓地溢出了笑。

  多日没有降雨的天空,像是受到山崩地裂的伤痛而催逼,天灵地灵心心相印,泼泼洒洒地施舍出雨水,雨量不大,淅淅沥沥地足以悲凉。

  韩贝逃命时从坡面上滚下来,撞得满头是包,刘懒和周王言找到他,拖到干净安全的地方休息。没多久,香家师徒找来,与他们会和,检查了一番伤情,往他额头的伤口上贴了一块不干不净的纱布。

  傍晚时分,韩贝清醒了,食不知味地端着一碗周王言煮的野菜汤,他靠着一棵老树盘盘结结的树根,心丧若死地望着远方发呆。刘懒徒劳地调试对讲机呼叫,没有收到回应,小山丘已荡然无存,“哗哗”响彻不绝的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地下水,像一位龙王被镇压百年,此时正肆无忌惮地张牙舞爪,卷起水流向四面八方喷涌,满目洪荒过后的狰狞,一眼望不到头。

  刚养出来的精气神随着泪水一起落进碗里,韩贝有气无力地往后一仰,心口疼得没法呼吸,什么狗屁任务,什么狗屁古墓,都没人命重要,早知今日,不如当初快刀斩乱麻送邱正夏去坐牢!用力抹一把脸,他强迫自己喝下汤,一摔纸碗,操起一把工兵铲。

  周王言摁住他:“韩少爷,天要黑了,你去哪?”

  韩贝不说话,牙关咬得死紧,甩开周王言的手臂,他现在满心都是苦痛,见了谁都恨!

  他想把邱正夏挖出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你没清醒时刘懒他们也是一顿狠挖,到处都是小面积塌方,很危险,天黑更不能靠近。”香九如断断续续地咳着,颓丧道:“再说,你也不知道人在哪,更不知道从哪挖下去,就别去冒险做无用功的事了。”

  刘懒抽着鼻子,哭唧唧地说:“那也要把我舅舅的尸体挖出来啊!”

  “别说丧气话,他们不一定死了。”周王言揉了揉虎口的水泡,安抚:“韩少爷,我们挖了一下午,像老鼠打洞,就是加上你,再挖十天半个月都挖不出人来。我建议还是尽快回到寨子寻求支援。”他看了一眼刘懒:“你舅舅不让我们带通讯工具,他自己肯定带了,留在车上,是不是?”卫金钩与彭鲲联系密切,还能遥控黄邓,怎么可能没有通讯工具?

  刘懒尴尬承认:“呃,对……”

  韩贝遥遥望向远方,睫上坠着碎泪,唇也抿成了一条直线。略一思考,掂量一下利弊,他面无表情地背起登山包,“那现在就走!只要能通电话,我就调直升机来支援。”

  香东潭听说有直升机,蹲下不动了:“我师父走回去比较困难,我陪他在这等支援吧?我们走得慢,跟着你们拖后腿。”

  韩贝不置可否,大步迈入雨中。

  29、群袭 ...

  三个人匆忙急切的脚步声打破了寂静的深山雨夜,坚硬的军靴踏在布满碎枝叶的土地之上,溅起泥泞,一步一串琐碎细微的怪声,是蛰伏遍地的虫蟊被惊醒了,烦躁且忙碌地乱爬。

  韩贝绷着一张如丧考妣的脸,拉开两条长腿连攀带爬,一言不发。刘懒与周王言跟在后面紧赶慢赶,勉强不掉队,时不时搭几句话。刘懒问了问周王言的肩伤,韩贝听到了,回头瞄了一眼,没张口,忧虑蹙上眉头,周王言摇摇头示意不打紧,脚步不停。他肩头的枪伤没有伤及要害,但凭空豁出一个血洞可不是被蚊子咬一口那么简单,光疼痛就不是谁都能淡然承受的,他却出奇地坚韧平静,耐力超群,并不符合外表显露出的书生样——儒雅文弱,道骨仙风。

  难解的周王言、难解的香家师徒,正如韩贝脑中常飘飘渺渺地冒出的一些念头一样难解,例如为什么阿茂费尽心机,给他们一张地图两条路线,皆是假的?为什么队长没有来接应自己?为什么猞猁人间蒸发了?

  真的南越王墓,到底在哪里?

  韩贝收回目光,姑且把疑虑搁下,回头继续赶路,他只有一颗心,完完整整挂在生死不明的邱正夏身上,分不出多余的心去惦记别的人、别的事。

  一晚跋涉,天蒙蒙亮时,韩贝看到了昨天扎营的落水洞,正要招呼落在后面的人,就听到刘懒凄惨惨的哀嚎:“舅舅——救命啊!有蛇——”

  那是一条灰褐色的小细蛇,伏在地上不易察觉,刘懒踩到了它,它应是比刘懒更加惶恐,甩起滑腻的脑袋招呼了一口。刘懒吓得魂飞魄散,丧心病狂地操起自动步枪“突突突突”连发了一串子弹,枪声在山间回音不绝,没有一发瞄准,小蛇一扭身钻进草丛里夺路而逃。

  刘懒摔下枪,抱着被咬的右腿满地打滚,浑身抽搐,黑眼珠子往上戳,只有出的气没进的气,眼看快不行了:“我死了死了死了死了……”

  韩贝苍白了脸,俯身压住他的肩膀,“周大哥,给他放血!”

  周王言早已麻利地卷起他的裤脚查看了牙印,气笑了:“别理他,这蛇没毒!”

  刘懒一个猛子坐起身,又活过来了,恢复一脸天不怕地不怕的凶相:“没毒啊?”

  韩贝瞎担心一场,狠狠给了他一记白眼,坐下来捶了捶酸痛的两腿,“消炎一下,免得破伤风。动作快!”

  在山丘塌方时丢了好几个包,武器还在,药水和食物却是找不到了,周王言只好点起火烧了烧刘懒的伤口。刘懒龇牙咧嘴地忍着疼:“老子的腿毛都烧光了!”

  周王言手不停着,教训道:“谁叫你一路欺负香家师徒?做人厚道点,不这么招人嫌,他给你一粒蛇药,不就没有蛇敢咬你了?”

  刘懒瘪着嘴:“哼!我舅舅说你们全都很阴险,不能对你们太和气!”

  韩贝冷冷说:“谁都没有你舅舅阴险,又插内奸又偷地图。”精神一松懈下来就觉出饥饿和困顿,趁着休息的空挡,韩贝搜了搜自己的相机包,搜出了一包压缩饼干和半条牛肉棒。把压缩饼干分给那两人,牛肉棒照原样塞回去,给邱正夏留着。

  刘懒毫无逻辑地争辩:“那地图就是个幌子,偷来也没用!”

  “说起来,韩少爷,那地图是不是还有什么玄机我们没看出来?”周王言问。

  韩贝知道他想索要地图,干脆直言:“实话和你们说了吧,在百色的时候,我和邱正夏为了避免地图失窃,记下路线,然后烧掉地图了。”

  周王言一怔:“烧了?”

  韩贝摊手:“不信你搜!”

  刘懒气得捶地:“我靠!会不会是你们记错了啊?”

  “不可能两个人都记错。不过,如果邱正夏没有被埋进去,我会怀疑这是你们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周王言的眼神暗了下去,“我算欠那小子一条命。”显然,邱正夏在最后关头把他和韩贝送上地面,他抱着十二万分的感激。

  韩贝鼻尖一酸,眼睛又开始发热,站起身道:“走吧!别耽误时间了!”

  没人答应,气氛蓦然地凝固了,异常古怪。

  韩贝莫名其妙地扫过去一眼,看到周王言捂紧刘懒的嘴,满脸凝重,刘懒眼神绝望地盯着他的身后,抖得像筛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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