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击鼓声的响起,马球的上半场就算结束了,中间会休息半刻钟。马球的规矩是赛上下两场,两支队伍各五人。
五人在场中骑马击球,以将球击入对方球门计一筹。球门是一米见方的铁制门框,立在两个半场的底端,最后得筹多者为胜。
上半场东山书院以两分落后,卫芳不由有些着急地看向商彦升他们。
哪知商彦升也正往她看过来,弄得卫芳粉脸通红。
卫蘅笑道:“大姐不用担心,我看东山书院上半场是故意保留实力的,打得不急不躁,而太学的人却消耗了大量的体力。”
“我才不担心呢,他们谁赢谁输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卫芳羞涩地道。
卫蘅道:“话不能这样说。二哥和三哥也在东山书院念书,我自然是希望东山书院赢的,你说是不是?”卫蘅冲卫芳眨眨眼。
卫芳轻轻地道:“自然是你怎么说怎么对。”
鼓声又响了起来,一个半场下来,卫芳手里的手绢差点儿没被揉碎了,卫蘅看在眼里,不由有些羡慕,可她心里其实更想知道的是,上辈子卫芳是用了什么法子,怎么就让大伯父将她许给了商彦升。
上辈子卫蘅不关心这些,这辈子人闲了下来,就难免有些无聊了。
“后日也是东山书院对武学院,大姐姐来不来看?” 卫蘅问卫芳道,可是卫芳久久没答话,卫蘅顺着她的眼睛看去,却见商彦升正满眼情意地看着魏雅欣。
卫蘅的心里,咯噔一声,魏雅欣是什么时候勾搭上商彦升的?他们能有什么交集?
“我不爱这些热闹,后日不来了。”卫芳道,声音淡淡的,先才那种含羞带臊的声音却是找不到了。卫芳虽然是庶出,可是侯府千金的自尊也不是没有的。
卫蘅心里一急,“大姐姐你别着急,我找人去打听打听。”
卫芳淡淡地道:“三妹妹怎么说话的,我着什么急。这些话快别说了。”
卫蘅有些讪讪,也在心里责怪自己多什么事儿,今日不叫卫芳来就好了,本来是好意让她多了解了解商彦升,以后成了亲感情才会更好,却没想到会出这样的幺蛾子。
卫芳也知道自己的语气太重了,回了靖宁侯府,寻了个清净的地方同卫蘅道:“三妹妹,我知道你的好意。我也同你交交心,婚姻大事,全凭爹娘做主,我相信爹娘不会害自己女儿的。咱们这样的人家,越发不能闹出什么流言蜚语来,我同他什么也没有,不过是帮了他一次忙而已。”
卫芳的一袭话说得卫蘅面红耳赤,低声道:“大姐姐,是我错了。”
卫芳轻叹一声,“不瞒你说,今日看见了,其实我也算是放下了一桩心事。”
卫蘅听了卫芳的话,一个晚上都没睡着。她可不想因为自己的多事,而害得卫芳和商彦升这对和睦夫妻这辈子没了缘分。但是听卫芳的意思,那是彻底放下了对商彦升的小心思了。卫芳不在乎对方的家世,那在乎的自然就是情投意合了。
次日一大早,卫蘅迫不及待地找到了郭乐怡,“魏雅欣和商彦升的事情你知道吗?”
郭乐怡惊讶地道:“你也知道商彦升?”
卫蘅愣了愣,她的确是没有理由知道商彦升这个人的,不过好在郭乐怡并不在乎卫蘅是如何知道的,她八卦的激、情已经彻底被点燃了。
“姓商的也是杭州人。同魏雅欣她们家是邻居,从小青梅竹马长大的,后来商父中了进士,两家的来往才少了。没想到现在又碰到了,我知道商彦升偷偷找了魏雅欣很多次。”郭乐怡道。
卫蘅这才知道原来商彦升是从杭州来的。上辈子卫蘅可没怎么关心商彦升这个人,小姨子同姐夫总是要更加避嫌。
卫蘅只知道商彦升十来岁时商父就去了,他家道中落,全靠商母织布绣花为生。
上辈子魏雅欣没有到京城,商彦升和魏雅欣的过去自然就没有浮出水面,但这辈子可就不同了。
“那上巳节的时候,商彦升为何送我大姐香草?”卫蘅问郭乐怡,也是在问自己。
郭乐怡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可是卫蘅心底却掀起了滔天巨浪。上巳节在三月初,那时候商彦升可能还不知道魏雅欣入了女学。
而商彦升这种家道中落的人对富贵恐怕会更加的执着,卫蘅再想到后来商彦升成了靖宁侯的女婿之后,又同陆湛成了连襟,于官场上平步青云,卫蘅不能不恶意地猜测,也许她曾经以为的琴瑟和鸣,实际上不过是攀权附贵而已。
卫蘅努力去回想上辈子卫芳出嫁后的样子,端庄大方……然后就没有了,脸上少女时羞涩红润的样子,好像再也没看到。是一个十分合格的官太太。
卫蘅叹息一声,她整个人上辈子好像真是有些不走心,活了一辈子,才发现原来并没有真正看清楚世上的事情。
到东山书院又有马球比赛的那日,卫蘅又去了太学看比赛。这回是陆湛领头,武学院那边是和玉郡主的儿子,武安侯府的二公子晋阳领头。
这是公认的两强队伍,所以今日太学的马球场周围简直是座无虚席,连太学的祭酒都在一旁观战。
陆湛穿着一袭织金暗忍冬花纹的白地箭袖骑装,头戴碧玉冠,越发显得丰神如玉,平日穿着袍子还看不出身材来,这会儿骑装比较紧身,让卫蘅的眼睛一下就盯在了他腰上。
卫蘅暗自脸红,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往陆湛精瘦的腰和修长的腿看去。
卫蘅暗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将一应浮思都赶了出去。
东山书院今日都是白色的骑装,个个都显得精神十足。武学院则是藏蓝骑装,气势十足。
双方掷了骰子,由东山书院的陆湛开球,卫蘅一下就被陆湛的骑术给抓住了眼球。自从卫蘅自己骑马后,她才知道驾马跨越障碍其实在骑术里算不得什么太高深的技艺。
能圆滑如意地闪、转、腾、挪那才是难度大的事情,短距离冲刺和急速止步,对马的要求更好,对人的要求也更高。在马球场上,那么多人的围堵下,要传球、带球,是极考验骑术的,同时也十分考验对全场的控场能力。刹那间就得决定进攻、防守的策略。
卫蘅眼睛都不错地盯着陆湛,不到三尺的距离,竟然能驾着马走出“弓”形步,让卫蘅有一种“人马合一”的感觉,仿佛那马就是陆湛自己的脚一般,圆转自如。
再看陆湛的表情,轻松淡然,仿佛是闲庭兴步,而非在激烈的马球场上一般,他想带球去哪儿就去哪儿,直入无人之地一般。
卫蘅看得又惊讶又佩服,前半场,武学院简直是被东山书院压着在打,后半场东山书院的学子好像体力不济一般,微微落到了下风。可卫蘅看得出来,陆湛那根本就是故意放水,否则以他的能耐,刚才晋阳根本抢不走他的球。
比赛看到这儿,卫蘅也就没了激、情,她忍不住往商彦升瞧去,他也坐在看台上,不过目光是看向对面的魏雅欣的。
卫蘅瞧了商彦升好几次,他的视线都胶着在魏雅欣身上,他对魏雅欣的心思,还有什么可怀疑的。上一次,她还以为卫芳那副神态是大题小做,却没想到卫芳可能看到的比她还要多。
卫蘅在看向商彦升,也有人在不着痕迹地看她。魏雅欣瞧着卫蘅不停地看商彦升,心下不由一动。
这世上的男女之事,最是说不清道不明,魏雅欣看商彦升不过尔尔,但是并不妨碍其他姑娘心仪商彦升。
说实话,商彦升长得不错,个子也高,又才华横溢,是东山书院里的佼佼者,若非家世差了些,的确是女子的良配。
想到这儿,魏雅欣便破天荒地回了商彦升一眼。
除了魏雅欣之外,商彦升也察觉到了卫蘅的视线频频落在他身上。对于稍微出色一点儿的男子而言,他们都有一种错觉,那就是天下的女人但凡看他的都是有意于他的。
所以当卫蘅再次看向商彦升的时候,商彦升回望着她笑了笑,带着一丝得意而又故作沉稳,可不过片刻,他又朝卫蘅看来,再次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