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娘的怀抱柔软,薛池想及这几日的惊心,不由有种见了亲人一般的委屈。薛池从小亲缘薄,与这三人朝夕相处一年半,已是隐隐将她们当成了亲人。
信娘拍了拍她的背:“我们都好!只忧心着姑娘。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们见着你张贴的寻人告示,便赶紧找着了这间客栈,谁知竟等到这时,好让人心焦!”
薛池皱着眉:“我怕你们见不着,从早贴到晚,两只手都酸得举不起来啦。”
信娘道:“好了,快随我走,夫人正等着你呢,也不知急成什么样了。”
薛池道:“我且得去谢一谢刘婶子。”说着站直了,整了整衣裳,往院里走去。
刘婶子正与刘大憨坐在屋中,刘大憨颇为拘束,而刘婶子倒是沉稳自若。
薛池笑着快步走近:“刘叔,婶子!”
两人一下站起,刘婶子笑得欣慰:“恭喜融姑娘寻得家人。”
薛池道:“没有婶子收留,只怕还要多受许多磋磨。”说着从袖里拿出用剩的银票来:“婶子雪中送炭,多少银两也不能足表谢意,这些银两不过是安一安我的心,婶子不要推辞。”
刘婶子却是坚决的推回了薛池的手。
薛池还要再说,刘婶子却握住了她的手:“姑娘快别提金啊银啊的,我这还有个不情之请呢。”
薛池惊讶。
信娘虽没报了家门,但令离城太守派了家人陪同来寻人,定然不是普通人家,因此她坐在屋中枯等之时,早已生出个主意来。
薛池微笑:“婶子只管说,办得到的,必不推迟。”
刘婶子未语先哽噎,垂首擦了眼角,这才平稳下声音:“此事有关凌云姑娘。”
薛池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接着说。
刘婶子道:“先前听姑娘家人说,要回平城去。”
薛池点头应是。
“姑娘想来非富既贵,来日回了平城,可否请家人照看凌云姑娘?”
薛池奇怪:“凌云姑娘她……?”
刘婶子难以启齿,终是:“凌云姑娘是倾月坊中人。”看薛池一脸迷茫,只得继续道:“倾月坊是平城四大乐坊之一。凌云姑娘是歌舞伎……”
薛池拧起了眉,拿不准歌舞伎的概念,应该和妓|女不同吧?
刘婶子眼泪簌簌而下:“她身份低贱,但有两个银钱的,便能对她呼来喝去的,也不知受了多少欺凌,还请融姑娘回了平城,托了家人稍加看顾。”
薛池面泛难色。
刘婶子道:“我知道为难姑娘了,好人家的女儿却要去关照一个歌舞伎,怕是也难以对家人开口,不如……”
薛池忙道:“不是,婶子。实在是我情形特殊,也不知自己能否说得上话……唉,只能答应婶子尽力而为。”
刘婶子有些失望,但也知是强人所难,当下万般暗忍,方地收住了情绪。
***
赵夫人抬眼去看,见小曹氏面色淡淡的不见异样,但手中棋子举着,迟迟不落。
赵夫人心知她神思不属,也不出声,心道这融姑娘丢了这遭,也不知如今是何种情形。
却见柴嬷嬷满面喜色的从外头快步走进:“夫人,来了来了!马车已进了二门!”
小曹氏手一撑站了起来,不意将棋盘按得一歪,乱了棋子。
赵夫人连忙道:“不下了不下了,我棋力不够,早已是撑不住了,融大姑娘来得正好,倒是救了我了!”
将棋子往边上一扫,就去扶小曹氏:“还望夫人赏个脸,让我也迎一迎大姑娘。”
她这么知趣,小曹氏也不禁赞许的看了她一眼,笑着与她携手往外迎去。
☆、第14章 好一朵
赵夫人看着迎面而来的少女。
穿了件鹅黄的薄衫,荼白的裙子在夜风中扬了起来,双目亮晶晶的,面上尽是雀跃的笑意,原本旁边有个妇人扶着她,她却耐不住这缓慢,抢前了几步。
小曹氏与薛池握住了双手,两人都有些激动,扮了这许久的母女,这一回才算有些真情涌出。
薛池还没从这脉脉不语的温情中醒过神来,就听小曹氏唤了一声:“我的儿!”
一时她眼泪漱漱的流,有如梨花带雨一般,哀婉而不失美感。
薛池从没见她情绪这般外露的,也惊到了,心道:难不成我也要哭?哭不出来怎么办?
还好小曹氏善解人意,一把将她的头按在怀里,薛池从善如流的干哭:“娘,娘啊!”
小曹氏听得心里一闷,略推开她,拿帕子去擦薛池不存在的眼泪。薛池只觉得眼中一酸,居然就自动落下泪来。她一时惊讶的看着小曹氏手中的大凶器,心道:这可是个宝。
赵夫人忙上前来劝解:“既然是找回来了,就好了。真是吉人天相,往后大姑娘必是否及泰来,后福不尽的。快莫伤心了。”
薛池看着赵夫人的眼眶也是红的,心道莫不是她也有秘密武器的?
小曹氏抬起手摸了摸薛池的鬓角:“回来就好……夜风大,进屋去罢。”
赵夫人寒喧一阵,跟着凑了个热闹,知道娘俩个怕有许多话要说,也就识趣的离开了。
果然小曹氏令柴嬷嬷守在门外,细细的问起薛池分别后的种种情形来。
薛池觉得在小曹氏等人的眼中,方才抢快了几步都受了一记眼刀,若告诉她们自己杀了人,岂不等同于石破天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