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扶着椅臂站了起来,跟他的臣子们说:“大将军都做好了从容就义的准备了,他是不怕死啊,他打了这么多年的仗,朕就没见过他有怕的时候。”
他往臣子们当中走,泪流满面的张顺德扶了他。
皇帝站在他们中间,跟他们说:“但他不怕,我们要怕啊,他替朕打了多少年的仗,朕就过了多少年的好日子,他不能倒啊……”
皇帝没有明言,但他的大臣们都已经听明白了。
他都倒了,有几个大将能比得上天生神力,尤如当初陪开国先帝打下江山的武神爷转世的刀大将军?
这是一个凭着赫赫战功,一身盖世奇才,硬是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活下来的人物。
他要是都死了,真有人能拦得住冰国人吗?
没人敢这么想,便是在场的兵部老将,也不敢口出狂言,而是叹了口气,低下了头。
他们当武官的,吃的都是天生的饭,而这天生的饭,有强有弱,而刀府的儿郎,那是老天专门给了他们这碗饭吃,没几个人比得他们自生而来的天赋,而彪骑大将军,更是刀府百年难得一遇的转世奇才,当今天下,还没有武将能胜过他在军事上的天赋才能。
他都要是为国战死,接替他的,又拦得了几时?
“所以啊,你们啊,要帮着朕,帮着他把这仗打赢,”皇帝在众人沉默当中又开了口,“孙杰啊。”
工部尚书上前,“老臣在。”
“你做得很好啊,朕听说你这段时日,为着那霹雳弹的事,都没回家过。”
“回皇上,工部上下,也没几个回的,老臣即便想回,也无颜回啊。”工部尚书叹息。
“你做的好,”皇帝点头,走向他,拍了拍他的肩,“现在那霹雳弹造出多少来了?”
“惭愧,皇上,这事刚上手,速度不快,这才五十箱,后面就会快一点,我们打算到明天把赶出的五十箱加上,马上给大将军送去,我们打算先过去让大将军试试手,接着再把后面的赶出来,马上送过去,繁是繁琐了点……”
“没事,缺人是吧?”
工部尚书苦笑,“不瞒皇上,吏部和刑部,礼部这几个部里只要是空着的的大人们都过来帮忙了,还是缺人,刘提督是连整个九门的人都快送给我们用了,可还是缺着点。”
“不怕,朕把督察卫给你用,韦达宏……”
“臣在!”
“你不是一直想上沙场吗?”
“皇上!”韦达宏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现在,朕给你这么一个机会,带着你的人,帮孙大人造出那几百箱霹雳弹来,五百箱吧,一达到这个数目,你就亲自给朕送到大将军手里,到了,你可以留下,看看你的那个兄弟是怎么打仗的……”
“皇上!”韦达宏跪了下来。
皇帝扶了他起来,“朕给了你这个机会,不要让朕失望。”
万万没料到如此的韦达宏深吸了口气,“臣定不辱皇上使命。”
“嗯。”
皇帝转头,想要再跟他的臣子们说话的时候,这一转头眼前发黑,身子就往后倒……
“皇上。”
皇帝被人扶着,用力地咬了下舌尖,咬出了血,片刻就疼醒了过来,他站了起来,“朕没事,没事……”
“皇上,您还是歇一会吧。”
“皇上,是,您还是歇一会吧,我们知道了,这就去想办法帮大将军,您别着急。”
皇帝咬舌清醒时那一举,众大臣都看在了眼里,心酸不已,纷纷上前劝阻。
好在这时张顺德马上去请了德妃过来,不一会,皇帝被跪在军机殿外大雪当中的德妃请走了。
——
林大娘这头也知道了战情,也知道她家大将军写给君臣众人的生死状,她听了倒也没什么感慨,就是心头挺难受的。
但这想哭也不能哭,都这时候了,连燕地的普通百姓都有那个为保家卫国添砖添瓦的自觉,而不是逃跑。皇城的扩建还在进行着,来京里走商的人还是络绎不绝,这开商令下了,明年还要兴学令和开农令,这个国家刚露出地面,向正中空升起,没人舍得这个国家灭亡,谁也不想当亡国奴,那么,这就不是哭的时候。
这厢,林大娘也知道了大将军在西北和大艾任职的奶兄洪通,旧将刀容他们带着手下精兵已经赶到了京城,进宫面圣去了,并且,当天晚上,他们快马赶去了密云。
这还只是一例,在接下来的小半个月里,陆续有她家大将军的旧将带着手下精兵从四面八方的任地赶过来,途经京城前去密云回归大将军麾下,听候差谴。
这小半个月,京城差不多过去了五千人。
这五千个人,是离燕北最近的各处驻地当中所有被刀藏锋放出去的旧部带着来的,他们没收到他们大将军的召唤,但在听到皇帝的召令后,当天就点兵快马加鞭过来了,有的甚至没收到皇帝的召令,听兄弟一送来消息,就带着人狂奔过来去密云助阵了。
刀府里的旧将知道他们以前的领头校尉都过去听候大将军差谴了,纷纷安慰林大娘,跟她说:“夫人,那些人都是跟着大将军出生入死,上过冰山,进过沙漠的大将,比我们厉害了不知道多少倍,有他们跟着大将军,咱们就能跟以前一样了,没有什么人能是我们对手,那蠢冰国熊,更不在话下!”
林大娘笑着点头。
这厢的小将军的这段时日从家里的伯伯们那里听了父亲的不少丰功伟绩,他太崇拜他的大将军爹爹了,太想上战场帮他爹爹的仗了,可惜,他太小了,得跟祖祖一样毫不费力翻上梁柱才能去,他也是失望不已。
而刀府的小花这些天里静静地听了大人们说了好多听的话,这一天她起床,喜欢的不再是她的小杯子和小碗碟,而是拿起了哥哥的小木剑。
林大娘多数时间都不在家,也就不知道她的情况,而师祖娘一见他们的小花拿起了剑,许久都没拿过剑的宇堂夫人也拿起了一柄木剑,一招一式地教起了小徒孙来。
而这时,大年三十也到了。
大年三十这天晚上,林大娘叫了二爷府里的藏忻两弟媳,还有晨儿小娘子过来跟他们一起过年,刀二爷是在宫里过去了。
刀晨儿一过来,见到林大娘就眼红了,她跟大堂嫂轻声道:“听下人说,我爹他连着咳了半个月了,叫他回他也不回,嫂嫂,爹爹可不能出事,我还没嫁呢,娘说了,让他给我送嫁的……”
林大娘抱着这瘦弱安静的小丫头,拍了拍她的背,“好,嫂子叫他回。”
刀晨儿不好意思地擦眼泪,“对不住,嫂嫂,我不是,我不是……”
“嫂嫂知道。”这个安静文雅的小娘子从来没跟她提过什么要求,反而给她给她送她亲手绣的鞋子衣裳,林大娘看出来了,她是个极害羞,极不喜欢打扰人的小娘子,因为性格木讷,更不知道怎么跟人怎么相处,所以能跟她这出翻话来,也不知道鼓起了多大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