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寡妇一脸心虚样,要说她得罪过的人,那是数不清了。可杜寡妇并不觉得自己没理,自是不愿认账。可惜架不住旁边有个漏她底儿的女儿,杜鹃儿摆着手指头给杜廉数,最近这一年半载,她娘与谁争吵过,又与谁红脸过。
杜廉越听脸越黑,忍不住斥道:“娘,你就算不想别的,总得顾忌儿子的名声。”
杜寡妇老脸微窘,反驳:“老娘比你清楚,我做啥事可从来都是占在有理这一方,从不让人挑出什么错!”
就是这样,人家才会觉得憋屈,明明是你不对,你倒弄得像咱家挖了你家祖坟似的。明明自家吃了亏,还被人指摘,可不是逮着劲儿将气往你儿子身上使。可杜寡妇毕竟是个乡村农妇,能弄出个什么大事,左不过就是你的鼻子我的眼睛,我摘了你家菜地里的菜,你家的鸡跑来我家下蛋我不认的这种小事罢了。实在犯不着,对方也没有那个势力,会在镇上,还找来那么多人,将杜廉凑一顿出气。
所以就不是杜寡妇惹来的祸喽?
杜寡妇越发觉得理直气壮,嚷道:“对方下这样的黑手,明摆着就是想阻挠你这次下场去的。儿子,娘觉得肯定你们书院里有人妒忌你了,才会害你。”
杜廉也觉得这种可能性要大一些,可到底是谁,他实在心里没谱。
次日卢明川上门,将家里人的猜测与杜家人说了。
杜家人也是这么认为的,可对于幕后黑手,还是没有一点思路。见杜家愁云密布,小妹卢桂丽一直哭哭啼啼得烦人,卢明川忍不住将卢明山昨日所说的话说了一遍,也是打着安慰对方的心思。
杜廉倒是目露深思,可杜寡妇却不领对方的情,浑然忘了昨日人家是怎么帮自己的,自己当时是怎样感激的心情。撂下脸子,对卢明川就是一通骂。
卢桂丽也顾不得哭了,赶忙在一旁打圆场,说她婆婆是心里着急,实在不是有意的。杜廉也当即止住自己娘的不当行为,卢明川才没当场翻脸。即是如此,他也呆不下去了,找了个借口,匆忙离开。
杜廉也是到了现在,才发现他娘的为人,竟然存在这么大的问题,遂对杜寡妇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教了一番。
杜寡妇表面唯唯诺诺应下,至于听没听进去,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有乔氏这个耳报神在,二房人自然也知道了杜廉身上发生的事。
一家人都觉得十分痛快,这样的人家,这样的人,也就只有被这样教训才让人解恨。尤其是梅氏,因为最近外面的风言风语,早就觉得那次将杜廉打轻了,恨不得再揍他一顿才解恨,自是拍手称快。
卢娇月虽有些惊讶,到底也觉得十分爽快。毕竟经历了上辈子的那一切,若说不怨是不可能的。只是因为心性原因,她重活回来选择是远离,可能听到对方倒霉的消息,也让她觉得十分解恨。
一家人虽表现各异,到底是带着情绪的,而本该性格最是激烈的卢广智,这会儿却难得的沉着。素来了解弟弟性格的卢娇月,不免便注意上他。
观察了两日,卢娇月私下找卢广智询问。她想起了上次弟弟说要教训大姑一顿的事,莫不是他没将怨气发在大姑身上,而是发在了杜廉身上。
卢广智也没有瞒她。
从小,家里最关心他的人是大哥,最疼他的却是这个比他只大了两岁的姐姐。二房两口子自然也疼卢广智,只可惜上有大儿子卢广义,又有早产体弱的女儿卢娇月,夺去了他们大部分的注意,等卢娇月身子好了起来,小儿子五郎又诞生了,不免就有些轻忽了二儿子。
而卢娇月小时候体弱不能出门,比她只小两岁卢广智,就成了她的玩伴。所以两人打小关系就亲近,几乎无话不说。
“这事儿得感谢进子叔,若不是他,我也做不成这事。”
卢广智将来龙去脉说了一下,关于韩进是故意让人打折杜廉左手的事,却是未说。在他心里,大姐是单纯善良的,这种不好的事,自是不能让她知道。
卢娇月当场就惊呆了,她万万没想到这事儿竟是韩进做的。
她一时心绪复杂,脑子里乱糟糟的,怪不得那次他问她杜廉是不是纠缠她,原来还有这事等在这儿。是不是那时候他就打算替自己教训一通杜廉,给她出气?
想到这里,卢娇月心情更加复杂了,即觉得他实在管得太宽,又想他怎么这样,可更多却是一种喜意,一种连她自己都分辨不出来的喜意。
“大姐,你怎么了?”卢广智疑惑地看着脸红红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大姐。
卢娇月赶忙回过神来,道:“没、没什么,就是有些吃惊。”
卢广智知道大姐胆子不大,怕她对韩进心中生恐,遂替对方解释道:“大姐,你可别误会进子叔,他不是坏人,人家也是好心,想着小舅舅不在家,不能让你白受欺负。”
见他姐也不说话,他又道:“你别看进子叔在赌坊做事,实际上他人挺好的,我也是去了赌坊以后,才听别人说的。”卢广智缓缓讲起他去赌坊后,听到的一些事情,“早先那家赌坊挺乱的,逼着人买儿卖女的事,都没少做过。自打进子叔带着胡三叔他们去了赌坊,这种事便少了。当然这种事肯定避免不了,毕竟赌坊开门做生意,人家要进来赌,你也不能拦着,赌输了拿人来抵账也不是没有的,但进子叔做事凡事给人留一线,只有碰到那种屡教不改的烂赌徒,才会置之不理。”
说完后,卢广智有些迟疑地看着他大姐,问:“大姐,你能听懂吗?”
卢娇月眨了眨眼。
“毕竟进子叔不是赌坊老板,他也是要靠着赌坊吃饭的,这下你能明白了吧?”卢广智不想让大姐对韩进心生恶感,毕竟他可一直很崇拜进子叔,希望成为他那样有能力有担当能办事不怕事的人。
卢娇月有些:“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不就是想说进子叔是个好人,虽表面上看起来他不像个好人,但实际上他人挺好的。”
卢广智连连点头:“对,就是这样。”
卢娇月有些复杂的看了弟弟一眼,她能明白卢广智的意思,不过是不想让她误解韩进。殊不知她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她,也许没重活的她,会忌讳韩进的身份以及他的处事风格,敬而远之,甚至心生厌恶。可如今的她,却是不会了。
好,也好,坏,也罢,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她只需要知道他是对她好的,就可以了。
对她好?
这个念头突然蹦进脑海里,卢娇月的心不禁又乱了起来。
这一日,梅氏带着卢娇月去镇上,置办下聘时要用的东西。
乡下人对这些规矩并不怎么讲究,但一份体面的聘礼至少得有茶、米、面、白糖,以及给女方做衣裳的布料。若是家里富裕一些的,再添上两样首饰,自是最佳。
米面都得上等的白米白面,每样十斤,再来两斤茶叶和两斤白糖,细棉布挑颜色鲜艳的买两匹,给女方用来做衣裳。首饰的话,梅氏本来不打算买的,家里的银钱有限,且村里一般人家下聘,也极少会添首饰。还是在卢娇月的建议下,她才打算去银楼看看,若是碰到合适的就买上一样。
去了银楼,柜子上所摆的首饰各异,样样都十分精美。尤其是那些足金打得首饰,看起来明晃晃金灿灿的,简直能炫花人的眼。
以二房的条件,自然不可能买金首饰,遂两人也没多看,而是去了摆放银首饰的柜台上看看。
伙计见母女二人的打扮,倒也没有瞧低两人,热情地向两人介绍着。
“娘,你看那根簪子怎么样?”卢娇月几乎是一眼就看中了那根梅花簪子,简单的式样,只有簪头呈梅花状,其下有细细的流苏,配着银白色的基色,看起来即素雅又别致。
梅氏让伙计拿出来给她看看,看了后倒也挺合意,一问价格,得要五两银子,遂立马摇头,说道太贵了。
那伙计劝道:“这位大姐,这价钱不贵了,咱们这是足银的,可不是那些包银的,若不然我帮你秤下看看是不是真材实料?”
梅氏还是摇头,将女儿拉到一旁。
“太贵了,咱家可没那么多钱。聘金得十两,方才买的那些东西花去了三两,再买一根簪子,加起来得十七八两。这还只是去下聘,还不加办酒席的钱,你哥那屋里还要添几样东西,还得花钱,哪家娶媳妇要花这么多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