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降临,街道旁的光树尽职地发挥光亮。
悬浮列车安静地顺着空中轨道驶向前方,车顶的红灯远远望去像颗模糊的星星。
顺着中心街直走,最边缘处开了一家小型酒吧。绿色的双开门左右摇晃,不断有人进出。
酒吧里黄光洋溢,没有劲爆的音乐和三五成群喝得酩酊大醉的哨兵,事实上,这种粗俗的场景大概只有在s区那个破旧的小酒吧内才能看见,帝国不会允许任何嘈杂的声音勾起未结合哨兵内心的作祟因子。在中心区充满文艺腔调的酒吧内,随处可见绿色优雅的植物和高深莫测的油画,人们安静地坐在单个的圆形桌子旁,五颜六色的酒液在透明的杯子里闪出好看的色泽。
哦,除了一个人外——
女向导站在一旁沉默地擦着杯子,视线超过三次地瞥向趴在吧台上的男人。
男人有一头碎金子般的头发。
在醉倒之前看过他的脸,那无疑是帅气的。
按照表现,这应该是哪个名望家族里的哨兵——那些承载历史积淀的有钱人总是在孩子很小时就开始请家教老师来教会他们礼仪——可是……
女向导迅速瞥过吧台上散落的罐子,他点的是最便宜的罐装酒。
并且,女向导让目光偏转,哨兵身边零散的手提包也很引人注意。
男人可一点也不像是辛苦完成帝国下派的任务再回来邀功的啊。
希望她别遇到一个会撒泼的酒鬼,向导默默翻了个白眼。
模模糊糊间,科林听到有人叫他。
声音又细又柔,可惜他却没有任何反应。
科林皱起眉,艰难地睁开眼,看见一个女人。
女人小心翼翼地望着他:“先生?先生?”
“唔……”科林疲倦地抹了下脸,声音低沉地答道,“这里是……”
话还没说完丢失的记忆就气势汹汹地冲进大脑,科林想起,这是中心区最里的小酒馆,他拿着最后一点钱走进来点了几罐酒,喝完后就控制不住地睡着了。
实在太累了。
布鲁斯先生,他的父亲,狠心地断绝了所有后路,这几天科林都奔波在寻找工作上,结果不但一份也没得到,最后连住旅馆的钱都没有了。
科林觉得再熬几天就该麻利地滚去救济所。
哦,对此可一点都不担心丢脸。
布鲁斯先生在等他妥协,而这一切的根源,只是科林想做个普通的哨兵。
就如同眼前这个酒吧女老板一样,有份平常的工作,在中心区安安稳稳地过完一生。
可是布鲁斯先生不这样想。
作为被允许提前毕业的科林,布鲁斯夫妇无疑是以他为家族骄傲。
在科林抱着行李刚踏进家门时,就被要求明天去政府报道,做好随时接受任务上战场的准备。
庞大的帝国每天每个时刻在每个地方都有大大小小的争斗,哨兵常常被视为解决纷争的最好武器,他们拥有超感,过人的体魄是压制对方的最大益处。
布鲁斯先生充满信心地要把科林培养成一位杰出的斗士,一把最锋利的匕首或是一颗最快速的子弹,所以当第二天得知儿子任聘了一个邮递员的职务后,几乎怒不可遏。
但他也明智地在布鲁斯太太的劝导下忍耐这份“恶趣味”,毕竟科林才刚毕业,对社会充满了幻想。接着,他们就看着科林把工作从邮递员换成环保工人、油漆匠、建筑工人……他甚至扎进炼铁的工厂里几个星期都不回来,如果不是布鲁斯夫妇派人来找,他还想继续下去。
布鲁斯在家里大发雷霆,声称如果科林再不去政府找个合适的职位,就滚出家。
于是科林只好遵循父亲的要求,每天西装革履地走进政府大门,蜗居在特定的工作桌旁,等待任务等待分配,等待哪天把自己的生命奉献出去。
一个月后,科林抱着行李从家里滚了出来。
棕色大门后是布鲁斯先生气到变形的脸。
除非科林按到要求,不然他们将永远断绝关系,布鲁斯先生这样发誓到。
*
这并不是任性赌气的结果,科林的种种行为。
他真的对各种工作充满好奇。
要知道他和一群年轻气盛的哨兵在学校里呆了十多年,从一个快十岁的小孩成长到二十一岁的青年,每天接受的无非是搏斗的技巧,相容度高的向导素和绝对服从帝国的信仰。
天知道他都快变成一个老古董了。
那些上层的精英绝对不会体会到,当他和工厂里的人一起在露天的矿场里吃饭,含着矿砂的饭配上劣质的酒,竟是如此香甜。人们无拘无束地坐着,说着境况,勾肩搭背,高唱帝国之歌。
他们同是哨兵,科林一一望去,只是背后没有富贵家族支撑,靠着普通的工作维持生计。
毕竟就中心区而言,哨兵向导已是再普通不过的存在。
科林想过这样的生活,而不是和一堆无用的数据从早到晚地打交道。
他并不期待拥有丰功伟绩呀。
*
“抱歉,亲爱的女士,我睡着了。”科林眨了眨眼睛。
“哦不,没有关系。”女向导仿佛在一瞬间被男人的动作蛊惑,自觉地远离了一点,“你看上去很累,先生。”
科林:“为什么不把这个归功于可口的酒上呢,它们让我沉醉。你真厉害,女士,你选的产品总能让人满意。”
女向导立即红了脸,还没被人这样夸过。
“我并、并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先生,你是要去旅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