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穆兰和陈节等人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
若是对方是有规矩的武将,便不会蒙面而来,他身后举着火把的骑士们虽看不清身影,但面上俱有面巾,衣着毫不整齐,倒像是草莽流寇一类。
可说出来的“拿人钱财”云云,又是标准的雇军才会说的言语。
说到雇军……
贺穆兰侧过头,小声问身后的陈节:“盖吴去哪儿了?”
陈节左右看了一眼,惊慌道:“咦?刚才人还在啊!人呢?”
“路那罗叔叔,你什么时候接了私活!我阿爷死前曾经有令,不可擅自与鲜卑军再生争端,你居然敢违令!”
“盖吴!”
“少主!”
“天啊!他怎么在!”
乱七八糟的卢水胡话此起彼伏,对面诸人皆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这个孤身举着火把走到他们面前的青年是他们认识的那一个人。
“花将军的弟子和这些贼寇认识吗?”
郑宗是个会各国语言的语言天才,听到对面的喧闹之后扭头看向贺穆兰:“他们在喊他少主,奇怪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陈节不悦地瞪了郑宗一眼,“卢水胡人刚刚归附了魏国,连地都分了,什么时候又冒出来这么多!”
“卢水胡人?啊!”
郑宗立刻了悟地点了点头。
“是盖天台……难怪我觉得将军的弟子名字耳熟。盖家可是天台军上一代的统领!”
一场夜袭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可谓是峰回路转,就连虎贲军都无法适从起来。所谓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原本双方都已经准备好了一场大战,结果虎贲军发现及时,贺穆兰一箭立威,又有盖吴独身出去质问,整个场面十分可笑。
五百虎贲军仗着扎营之地易守难攻与对面对峙,帐外火光暗灭,闪烁不定,隐隐听见有虎贲军窃窃私语的声音和对盖吴指指点点的动作,紧张的气氛竟变得有些滑稽起来。
盖吴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谁也不知道,也许是对面的汉子一开口时,盖吴就已经明白了来的是什么人,所以走了出去。
而他的身份确实足够有威力,因为对面被叫做“路那罗”的汉子立刻扯下了蒙面的布巾,跳下马来和盖吴拥抱。
双方互相行了卢水胡人相见的礼仪,路那罗这才感慨道:“想不到在这里遇见了你。自天王去后,我们一直担心你的安危。”
“路那罗,休要顾左右而言他,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何你会袭击虎贲军?”盖吴的脸上绝无轻松之色,只压低着声音继续逼问:“你不该做这个的!”
路那罗脸色一僵,“我不能说。你知道的,我们接了这单生意,就要保护好雇主的身份,否则天台军的名声就毁了。”
“连我也不能说?”
盖吴皱着眉头。
“不能。你现在并不是天台军的首领,我无需向您效忠。”
路那罗摇了摇头。
“将军,怎么办?是不是要准备出手?”
那罗浑见对面情况不妙,命令弓箭手做好准备。
“先别慌,看看情况。”
贺穆兰抬起手掌,命令那罗浑不要轻举妄动,只命令所有的虎贲军燃起火把,将这里燃烧的犹如白昼,以防其他位置又出现新的敌人。
“看着我说话,路那罗!你是想把我们卢水胡人都拖入深渊嘛!你说你不听从我的命令,那你听从谁的?我的两个叔叔?上一次他们的命令已经害死了许多族人,如今你们又要为了钱财葬送自己的性命?”
盖吴不可思议地望着他身前的卢水胡人。
“杏城的族人早已经得到了魏国赐予的田地和草场,外面流浪的卢水胡都在陆陆续续返回杏城,你们在做什么?从哪里集结了这么多人?你们到底投靠了哪方势力?”
盖吴挥舞着手中的火把,声嘶力竭地高喊了起来:“天台军是佣兵,不是走狗!是谁把你们变成走狗的?是金子,还是丝绸?”
路那罗紧紧咬着自己的牙关,咬到面色都通红了。他身后的卢水胡们一个个扯下面罩,露出犹豫的表情,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宛如深黑到能吸入人去的寂静之中,只有盖吴剧烈的喘息声在低沉的传来。
是因为太心虚了吗?所有的卢水胡人都无言地坐在马上,不敢回答他的质疑。
“正因为记得天台军的荣耀,所以我们才来了这里。少主,他们拿的是天台旗,而且他们的身份我们无法违抗。”
路那罗翻身上马,对着身前的盖吴说道:“天台旗出,唯令是从。我们接了旗,又收了别人的报酬,不可以出尔反尔。少主,你让开吧,若我们都战死在这里,您记得给我们收个尸,将我们火化了带回去就是。”
他已经看出对面的虎贲军绝不是什么可以随便捏的软柿子,他们这一千卢水胡人说不定就要交代在这里。
“那决斗吧。”
盖吴面无表情的拔出双刀。
“天台军的规矩,临战之际若有首领邀战,三战皆胜则听从对方命令。”
“少主,我并不是首领,你也不是首领。”路那罗沉着脸摇头,“我只是负责领军而已。”
“我的两个叔叔呢?当初不是带着你们去刘宋了吗?为何你们在这里,他们不见了踪影?不会他们接到了天台旗却不敢出战,只能躲在刘宋吃香的喝辣的,将你们推出来送死吧?”
盖吴冷笑了一声。
“既然如此,你是委任的首领,我也是委任的首领,又有何不能比试?”
路那罗听了盖吴的话脸色更加难看了,就连他身后的卢水胡人们都纷纷露出有些意不平的颜色。
盖吴的两个叔叔是什么性格盖吴自然明白,当初他父亲一死,两个叔叔立刻拉着天台军分了家,诺大的天台军散了个干净,除了一千多人跟着他们南下,其他的人都留在夏地,过着贼寇和打手乞丐一般的日子。
偏偏他年纪轻不能服众,否则何至于这般分崩离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