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陆小凤微微皱眉的时候,身旁的薛冰似笑非笑地看向他,“这位莲花阁主的长姐,人长得美,性情看起来也不错,与沈浪站在一起,倒是佳偶天成。若是沈浪为了她,拒绝额朱爷的一番好意,倒也不稀奇。”
陆小凤挑眉,回头看向薛冰。
薛冰笑颜如花,一脸的无辜,“我说的是实话,你竟不爱听?”
陆小凤:“……”
陆小凤这些年来,花丛中来回,几分真情几分假意,自己心里明白得很。
江湖浪子,心无着落处。
不论是薛冰还是别的谁也好,不过你情我愿的事情,只是这番薛冰前来仁义山庄,陆小凤心中却有种淡淡的倦乏,那叫什么?腻了。腻了这样的你来我往,你追我赶;腻了酒桌间的打情骂俏内心却激不起半点涟漪。
陆小凤觉得白飞飞对他,是有几分情意的,虽然他不明白那个姑娘,是打哪儿对他生出来的情意。
旁人都在向陆小凤索取些什么,或者说找上陆小凤,是为了解决麻烦或者是寻找依靠,可没有人让他感觉像是白飞飞那样,将他放在心里,不靠近不接近也不逼迫。但怎么说,陆小凤又觉得白飞飞对他的手段,是欲擒故纵。
但是可别说,陆小凤这些年见多了倒贴的江湖女侠,如今见到白飞飞这样的,心里喜欢着,却不靠近并且还要他离得远远的这个招数,还真的挺受用。
陆小凤心里痒痒的,但非常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良人。于是便看着白飞飞在开封城装弱不禁风的大家闺秀装得不亦乐乎,看着她在沈浪面前含羞答答的娇羞模样,又看着她将朱七七气得七窍生烟无处申诉,更看着她和王怜花二人一唱一和作戏作的跟真的似的。
心中无奈之余,又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宠溺,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个……嗯,对,看着两个孩子玩耍的长辈。
可是长辈会对晚辈动心吗?
陆小凤对此十分头疼,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很……怂。
生平第一次认怂的陆小凤,很怂地离开了开封城。几个月后,又听花满楼说白飞飞打算盖一栋楼,名叫飞花。
花满楼说飞花楼所在的地方,在苏州缘山。缘山是花家的地,白飞飞既然得了缘山,其中自然是得了花家的首肯。才听说她要盖一栋楼,又听说她打算让那个名叫纪晓芙的女子当总管,纪晓芙此人陆小凤是知道的,那是峨眉多年前出走的弟子。
白飞飞谁不好选,为什么非要选纪晓芙当她的总管?
陆小凤觉得自己额角的青筋很欢乐地跳了几下,觉得胆大包天四个字已经不能用在白飞飞身上了。心里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便至苏州缘山,一去可不得了,她不止收下了纪晓芙母女,还花一千两银子将朱七七买了下来。
将朱七七买下来不是坏事,但她将人买下来也不给仁义山庄报个信,这让陆小凤十分无语。
但这阵子,他琢磨白飞飞的性子也琢磨透了,在有的事情上,白飞飞执拗得不可思议。譬如说,她既然封锁了朱七七在缘山的消息,那么当然是不稀罕当仁义山庄的什么大恩人。她不派人送信去仁义山庄,那就是不想送。她不想做的事情,没有人能劝得动她。
当然,陆小凤觉得就冲着她将朱七七买了下来这一点,仁义山庄的朱富贵也会感激她一辈子的。
只是……陆小凤觉得白飞飞如今的性子真的是给人惯得不能要了!
☆、番外:情起(三)
陆小凤出现在缘山白飞飞的院子时,她正在院外与纪晓芙谈话。陆小凤觉得白飞飞的逻辑一般人弄不明白,譬如说收留纪晓芙和杨不悔。
陆小凤一直认为,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是高风亮节,可总是带着几分迂腐,似乎不迂腐就枉称是名门正派。好比说最近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的武当派张三丰百岁寿辰,各路名门正派人士说是去贺寿,可结果就是去逼问张翠山夫妻关于金毛狮王谢逊的下落;又好比说张翠山因为妻子多年前的错事觉得对不起师父师哥师弟,自尽了,这下可好了,白眉鹰王的女儿殷素素也跟着殉情,留下一个十来岁的儿子张无忌,有必要么?
名门正派迂腐,所以养出来的弟子也是比较迂腐,连带着曾经行事肆意的妖女与名门正派的人相处了十年,也迂腐起来。真是有种愚忠愚孝愚殉情之感,该死的不该死的都死了,留下垂髻幼儿孤苦伶仃的,何其可怜?
总之说起名门正派,陆小凤只是觉得这些名门正派的人都挺忠心听孝顺的,忠心师门孝顺师父。如果有一天峨眉派真想要联合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来收拾幽灵宫,那么纪晓芙对白飞飞而言,无疑是一个变数。
可即便是纪晓芙本人针对此事向白飞飞提出质疑,她的回答也十分干脆。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几月不见,当再度见到白飞飞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小凤总觉得她似乎清减了些。暮色中,一身白色衣裳衣袂翻飞,简直可以当是不小心落了山间的那啥了。
“飞飞,你一定要这样吗?”他忍不住问她关于纪晓芙的事情。
她却不以为意地看了他一眼,反问:“你不去管你的薛冰,竟有空来管我?”
陆小凤:“……”
他可以理解为,这个姑娘是在吃醋。陆小凤一向害怕女人在他面前吃醋,因为女人一旦吃起醋来,就很不可理喻。女人一旦很不可理喻,那么头疼的总是男人。但如果吃醋的人是白飞飞,他发现自己心底竟然带着几分莞尔又夹杂着异样暧昧的宠溺。
脑子一热,便忍不住与她说:“这可冤枉了,自从开封城一别,我便再也没有见过薛冰。”
白飞飞没有再说话,这个姑娘从他认识她的时候开始,就很喜欢时不时地不搭理人,他都习以为常了。
入夜的缘山很安静,静得耳旁只有山间的虫鸣声,只是白飞飞的一声喷嚏让正在神游天外的陆小凤回了神。
他看向那个立在月色下的姑娘,一袭广袖白色长裙,腰间用巴掌大的浅蓝色缎带束着,不盈一握的腰身看着感觉她分外单薄。
眉头一皱,手中的红披风已经丢了过去,准确无误地落在她的肩膀,她却将那披风扔了回来。
她说:“别拿对其他人的手段来对付我。”
陆小凤闻言,微微一怔,随即忍不住叹息问道:“那你想我怎么做呢?”
如果是按照陆小凤往常的性格,彼此看对眼了在一起没什么。还是那句话,男欢女爱,天经地义。譬如他从前许多的风流债,只要你情我愿,为什么不可以?
可他心里又明白,白飞飞跟那些倒贴上来的江湖女侠不一样。白飞飞不是那种我今天跟你及时行乐,明天你想走就走,我不管你。你有你的阳关大道,我有我的独木小桥,谁也不管谁。
陆小凤觉得白飞飞就像是一本让他很稀罕的书籍,即便是没有耐心细细看完琢磨其中意味,那么买回来放在揣在怀里放着,那也是好的。
陆小凤内心正在天人交战,白飞飞却忽然问——
“如果有一天,我疯了或者是傻了,你会管我吗?”
白飞飞问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很淡漠,像是自己刚才所说的只是“啊,今晚月色真美”这样的一句话而已。
陆小凤听了,心里却是咯噔的一下,忍不住皱了眉头,直觉是白飞飞有什么事情瞒着他。可再一看,她也是还是那副轻描淡写的模样,心略略定下,笑道:“我看是你将旁人逼傻逼疯了,你也不会变疯变傻的。”
嗯,将他逼傻逼疯的可能性还更大的一点。
陆小凤忍不住在心里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