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为何玉润这般有把握的直接找到法照,除了石氏女的交代,更重要的是因有着前世的记忆,她十分了解眼前这个得道高僧,是个极其重诺的人。
法照伸出手,满是皱纹的老手抓起那枚羊脂玉扳指放在眼前仔细观察,然后走到佛像前,将那枚半只放在盛满了清水的瓷碗中。
玉润也跟近,眼睛下意识地扫向瓷碗,随后瞪大了眼睛。
只见那原本清澈透明的水,在这扳指放入之后,竟然变成了殷红的血色。
看到玉润惊讶的表情,法照伸手从碗中捻起那枚扳指,又从怀中掏出绣帕小心翼翼的将其擦干还递给玉润,随后不紧不慢的解释道:“这并非普通的水,老衲每日都会在此备上一碗,静候石家后人的到来。”
他这句话虽然没有质疑玉润的身份,却是提及了石家后人,玉润莞尔一笑,低低应道:“我于石氏女有恩,所以她以此为谢礼赠予了我。”
她不能说谎,尤其是当着佛祖的面,当着法照的面,她只能实话实说,只是言语间,却并没有说明这恩情到底是在石氏女生前,还是死后。
法照点了点头,似乎是有所了然,右臂一抬,做了个邀请的姿势。
“女郎可否借一步说话?”
玉润自然求之不得,于是毫不犹豫的跟着他去了后堂。
一入室内,便有悠悠茶香飘入鼻孔,那原本被细雨淋湿的有些灰蒙蒙的心情也转晴了不少。
小沙弥见到主持进门,连忙憨生憨气的应道:“师父,茶已经备好了,诶……怎么是个女施主。”
玉润稍稍有些诧异,不由得瞥了法照一眼,暗暗思忖难不成,他已料到我今日会来此?
不对,这小沙弥明明很惊讶我是个女子,如此说来,法照大师原本想要接待的人并不是我。
“净空,你先出去。”法照轻轻一挥手,那小沙弥就立刻乖巧的退了下去,只是临走的时候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还在玉润的身上瞄阿瞄,一副很是好奇的模样。
直到他退出门外,才有些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玉润也收回了目光,在法照的邀请下跪坐在榻几前。
法照亲自为她斟了一杯茶,递到玉润的面前,沉吟片刻才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终于开口。
“女郎,有些话,老衲必须要说明。”
看着他如此严肃的神情,玉润心口一紧,不会为何心头突然袭来一股不祥的预感。
“主持有什么话,尽管说来。”她声音很是平稳,可一颗心却早已是七上八下。
法照清了清嗓子,声音沙哑中夹杂着疲惫。
“太宁元年春,栾川三县大火,无数百姓流离失所,甘露寺搭建粥棚,救济百姓月余,花费金二十锭。咸和八年夏,洛宁疫病,波及全城,甘露寺收容伤患,并为其医治,花费金三百五十……”
这每一笔账,他都字字清晰,清楚明白的说了出来,玉润静静地听着,那原本还起伏不定的心绪竟是在微哑沉稳的语气中渐渐镇定下来。
法照说完,伸手遥遥一指立在他们身侧的书架,看着上面放着的密密麻麻的书简,他低低道:“所有账册都纪录在此,女郎可以一观。”
玉润却是笑了,好整以暇的望着他开口:“大师只管说,这石家的财富,如今还剩几何?”
法照深吸一口气,又重重的吐出。
“十不存一。”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玉润淡然一笑:钱财乃身外之物,我当视金银为粪土,主持普济天下苍生,行的实乃善事,玉润敬佩还来不及,哪里又会责怪于您。
法照大喜:女郎如此风骨,是老衲狭隘了。
遂玉润乘车归谢府。
进府,玉润一脚踹开谢珏房门。
谢珏:卿卿?可是有事?
玉润(暴走):你上次答应了老娘的化粪池呢!快送来!我要粪土,好多好多的粪土,嘤嘤嘤……我的金山啊~白花花的银子啊,翡翠珍珠玛瑙啊……~~o(>_<)o ~~
谢珏:……
☆、第059章:试探
“十不存一?”
玉润下意识的重复了一遍他的话,脸上的笑容也渐渐隐去。
“法照无能。”他长叹一声,布满了皱纹的手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串念珠。
见到玉润面上露出疑惑的神色,法照将那串念珠放到案几上,十分郑重的开口:“这是本寺住持信物。”
玉润挑眉,面露不解:“大师何出此言?”
“未能完成故人之托,不能信守承诺,法照有愧,愿意以死谢罪。”
玉润面色一变,眉毛用力皱紧,眉心也纠结成了一个“川”字。
“大师不必如此。”她字字清晰的吐出这样一句话,还生怕法照再反驳一般的将那念珠推了回去,旋即深吸一口气,似乎是用尽全力先要将自己从那复杂的情绪中挣脱出来。
说不心疼,那简直是骗人的,那可是真金白银啊!
只要一想到那沉甸甸的金子,还有那白花花的银子,玉润就忍不住心疼。
可是这些话,当着法照的面她自然不能说出来,非但不能说,还要表现的十分洒脱。
玉润忍着滴血的心,面上重新绽放出一个自然的笑:“大师不必如此,当初我之所以肯帮石氏,也并没有指望她会如此还报与我。”
她的声音很轻,那神态也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法照眯了眯眼,看不出丝毫的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