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沈期年所说,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死掉的事实, 一直一直在重复死前的事情。
夜晚风凉，沈期年站起身来对着陆渝道：“我们回去吧……哎，你要干嘛去？”
陆渝径直穿过马路, 走到那个醉鬼面前。
汽车灯光由远及近, 醉汉毫无所觉，依旧摇摇晃晃要过马路。
“等下……”陆渝上去拉住醉鬼，刚好迎面的车驶近。
醉鬼回头看了陆渝一眼，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那边的车停了下来, 忍不住按了下喇叭等着陆渝先过。
陆渝拉着醉鬼想去街边，醉鬼下意识就要挣扎。
车上的司机按下车窗对着陆渝喊：“哥们, 你快过行吗？”
新安市出台了最新的礼让行人的交通法案，像是陆渝这种情况, 司机不可能强行过。
有段子手写段子, 说是如果遇到行人就让行人先过。
如果行人不过怎么办, 那就只能下车抱着他过去了。
陆渝见司机真的有下车的趋势, 连忙拖着醉鬼往路边走。
变成鬼的醉鬼力气很大，可是陆渝的力气更大。
他连拖带拽把醉鬼拉到了路边，皱着眉头问他：“一次次送死不累吗？”
醉鬼睡眼惺忪看了陆渝一眼，开口就慢几拍：“什么？”
陆渝看着这个醉鬼的脸, 也就三十出头，看起来再普通不过。
“你死了。”陆渝平静地跟醉鬼陈述了这个事实。
醉鬼手上的酒瓶掉在了地上，愣怔看着陆渝：“你说什么？”
沈期年怕这鬼做出什么应激反应, 下意识就往陆渝这边走了两步。
陆渝倒没把这当回事儿吗，只是很认真的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我说你已经死了，看到马路中间那里了吗？你就是在那里出的车祸，然后一直在重复这个……”
“死了？”醉鬼的酒意像是瞬间清醒，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看向马路中央，死前的记忆全部找了回来。
他记起自己拎着酒瓶过马路的那瞬间……
记起车灯耀眼的那瞬间……
记起身体腾空时的那瞬间……
“原来我真的死了啊……”男人忽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捂住脸，闷声哭了起来。
陆渝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反应。
他求助看向沈期年，心道该不会是自己把人搞哭的吧。
沈期年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
那个男人哭啊哭，哭了好一会儿才停下。
他对着陆渝点点头，显然教养不错的样子：“谢谢你了兄弟，要不是你告诉我这件事，我不知道还要在这里晃多久呢。”
陆渝拍拍男鬼的肩膀，安慰他道：“其实大家最后都是要走到这一步的，下辈子过马路的时候小心点。那个我不太擅长安慰别人，总之你也别太伤心了啊……”
男人摇摇头，：“我不伤心，还有点开心。不瞒你说，打从我老婆跟我闺女飞机出事儿的那一刻，我的心已经跟着去了……”
男人断断续续讲了一点家里的事情，陆渝越听越觉得巧。
“我原本一直想死的，以为死了就能见到她们了。可是你看现在我都死了这么久了，还是没见到……”男人说着脸上浮现绝望，生不能为伴，死后还不能相见。
这对一个丈夫兼一个父亲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
“你女儿是不是这么高？眼睛大大的，有个布娃娃……”陆渝把飞机上见到的小女孩跟她妈妈的模样尽可能详细的描述了一遍，就见男人傻了眼，还真是一家！
“她们一直想着要见你，就在飞机上面飞着，身不由己……”陆渝叹口气，简单的把之前遇到的情况说了一下，“现在那班飞机还停在新安机场明天才会起飞。你要是想去就赶紧过去吧。”
男人连连对着陆渝说谢谢，转眼就消失在了风里。
陆渝抬头看着天空，就见上面繁星点点，一闪一闪。
“你说，一个人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沈期年愣了一下：“嗯？”
陆渝回头正视沈期年的视线：“你有想过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吗？”
为了什么？
为了名，为了利，为了成为出众的存在……
沈期年在脑海里过了一下自己的前二十五年，发现他一直都是很优秀的存在。
然而生前身后名，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好像都没有什么意义。
陆渝的问题沈期年答不出来，好在陆渝也不是真的需要什么答案。
“走吧。”陆渝裹紧了衣服，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愣神的沈期年，忍不住催了一句，“快点啊。”
沈期年不说话，默默跟在了陆渝身后。
前台值班的姑娘单手托腮，一下一下点着头。她的衣服掉在了地上，陆渝弯腰捡了起来给披上。
小姑娘嘴巴动动没有醒，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嘴角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