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悠竹在便宜舅舅的庇护下,过了一年多吃饱睡、睡饱吃的悠闲生活,最大的烦恼除了那终于能吹响的裸奔涅槃笛,依旧怎么都无法召唤出哪怕一只呱太之外,也就是如何恰到好处地挑战舅舅大人的洁癖……
他差点都要忘记了,曾经无数次感叹过的,活着不容易。
——可命运的尿性,又如何容许他忘记?
唐悠竹抹了一下脸,脸上没有任何东西,但他却能感觉到,仿佛连手上那一抹之下都能沾得满满的,来自命运的恶意。
另一只手捏紧竹笛,没忍住又凑到嘴边吹了几下,和那怎么也点不亮的技能栏一样,竹笛就是吹响,也召唤不出任何东西。
十分忧郁的,唐悠竹又叹了口气,然后索性把奶油蛋花汤拿起来,也顾不上烫,两三口喝光后,便放松身子,直接往车中软榻一趴:
老子就是个肉墩子!管你认不认得出来,这皇子也不是我说的、也不是便宜舅舅说的,万一血液不相溶,谁说的找谁去,老子不伺候了!
——不得不说,唐悠竹有时候还挺没良心的。
纪氏在清宁宫已经望穿了秋水,她很有心往前头儿去,看看一被带走就是一年又七个月十七天的儿子,也看看那个害得她灭门毁族、却又让她得到了一架登天梯的男人,可惜近来前朝内宫的规矩越发严了,便是周太后,没有皇帝旨意,也闯不到奉天殿上去。
所以她只得殷殷张望着,都没留心到周太后眯着打量她的眼神里头,藏得极深的东西。
皇帝却没那么多顾忌,他早早儿就等在奉天殿门前。
二月春风凉意不减,暖阁中地龙正好,出来了就有些冷了,皇帝却宁可在寒风中踱步,也不肯听劝进屋去。
他一边踱步,一边努力回忆着和那孩子偶然见过的几面,只依稀记得是个早慧得才小小的一团子、就知道学着大人行礼,又圆胖得根本跪不下去、只一蹲身就直接滚地三圈半的肉墩子,模样嘛,只有一张给肉肉挤得几乎连眼睛都看不到的圆胖小脸,不过……
皇帝皱着眉努力回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主观脑补过头了的关系,总依稀觉得,那孩子的脸型、眉形,甚至鼻子的模样,都是和自己像极了的。
——可怎么那时候反而没发现呢?
皇帝皱着眉又踱了两圈,觉得应该是自己大男人的不爱照镜子,所以对自己的脸反而陌生了的关系。
又想起来万贵妃对那孩子似乎一直就格外亲切,第一次见面时还只赐了东西点心,后来那孩子在清宁宫受了惊、送到永宁宫去时,阿万是搂着那孩子亲昵的,自己过去时还有些吃醋,那样的怀抱曾经可只是自己的专利……
现在想起来,阿万搂着那孩子的模样,可不就和搂着幼年时的自己一模一样吗?
若是皇长子能长大点,也许也是那样了,只可惜,他与他竟只有七十九天的父子缘分,他甚至等不及他为他取名,就那样去了,却又狠狠扎在阿万心里……
皇帝想着,叹了口气,眼中隐约有些湿意,眉宇在那瞬间更是皱得极深。
但在又踱了两圈之后,却渐渐舒展开来。
那孩子既然和阿万有缘,或许……
皇帝是更愿意要万贵妃为他生的孩子的,可万贵妃的年纪摆在那里,当初怀长子时,御医就说了生产时怕要十分凶险,后来艰难熬了一天半,总算母子平安,却再也不能受孕了……
若非如此,任宫中其他女子千般算计,他也不会和阿万之外的人生儿育女。
皇帝以为他还要花很长的时间去缓解万贵妃的心结,但想起万贵妃抱着那肉墩子时的温馨,却又忽然燃起几分希望,也许……
☆、第 25 章
不知不觉间,皇帝已经来回踱了两刻钟,期间步伐时急时徐、眉峰时紧时舒,王怀恩还没回来,陈准自己心里有些凌乱,也不很能静得下来琢磨皇帝的心思,倒是雨化田两世为人,略一琢磨,便有些明白了。
……万贵妃么……
万贵妃在雨化田梦中圣宠绵长,起码在四年后依然能将皇帝拢得死死的,唯一一次辖制不住皇帝的,便是朱祐樘封太子一事,但那时候的皇帝也只得躲到奉天殿的耳房中起居,并不敢当面忤逆万贵妃。
而且这女人,怎么说呢,雨化田肯定不怎么喜欢,任谁给叫了好几年的“心肝宝贝儿开心果”——最要紧的是,她这么喊他的时候,也这么喊一只哈巴儿时——对那人肯定都喜欢不起来,哪怕那只是梦中的经历。
可这人怎么样,有时候还真是比出来的。
丑娃娃还小,若是如梦中那般,六岁时才认回来反而好些,六岁独自住到东宫里头都行了,但现在还不到两周岁,此前一直都是在自己屋里歇着的,这回了宫,肯定要有个人照看着。
最可能的人选是:纪氏、周太后、万贵妃。
——雨化田不喜欢万贵妃,就算现实和梦里的不太一样,他也还是不喜欢她。
——但如果一定要在纪氏、周太后、万贵妃里头,去选出一个来抚养丑娃娃的话,雨化田宁可是万贵妃。
——起码万贵妃相对来说还算有点儿脑子,不像纪氏周氏似的,简直能把儿孙坑死!
——而且万贵妃于丑娃娃,还有个要命的短处:那几乎没间断过三天的、往安乐堂送了足足三个月的堕胎药,必要时,也能成为丑娃娃“无奈”的理由。
当然,将丑娃娃托付给万贵妃的前提是,她必须是真心要抚养丑娃娃,而不是一边养着,一边琢磨着如何把他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