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没什么事,今儿就在这儿给你帮忙了,”明奕觉得在这里陪着常相逢也挺好的,“要不我帮你招呼客人?”看着常相逢店里人来人往,徐氏跟常巧姑满脸是笑的招呼客人,明奕觉得挺有意思,想着自己也过去搭把手儿。
拉倒吧,就你站在我门口,哪里还有人敢往这门儿里进啊?常相逢对这个提议可不感冒,“不用,要么你到那边去坐坐?我叫锁住帮你支张桌子,你喝茶等我一会儿,过了饭晌我就闲了,”他不想走就当是出来散散心吧,再赶明奕走的话常相逢真有些说不出口,尤其是看着那张明朗的脸跟关爱的眼。
见常相逢不再赶他了,明奕心里高兴,“我自己搬,你快去忙吧,我这儿有吉祥呢,还有要是忙不过来,就叫吉祥过去给你帮忙。”
☆、六十一少年心事
虽然放了鞭,唱着戏,吸引了不少乡亲,但终是新生意,并没有人头攒动,手忙脚乱的情景出现,明奕捧着一只白瓷杯,喝着常相逢给他泡的槐米茶,看着一边招呼客人一边收钱的常相逢,他还是头一次这么认真的看她做事呢,没想到她还挺聪明的,不停有人来吃热豆腐,可是她居然能记住哪个掏了钱了,哪个还没付账,还有谁是先来的?
可能是太忙了,常相逢都出汗了,明奕见她从腰间扯了块帕子出来抹了把头上的汗,又飞快的塞了回去,嗯?她身上的衣裳,明奕忍不住笑出了声,他真是个笨蛋,居然现在才发现,常相逢把去巩县时他给她穿的宝蓝夏袍给改成了件比甲,那宝蓝色的净面苏缎被常相逢配了浅粉的滚边儿,看着既清爽又鲜艳,衬着常相逢白净的鹅蛋脸水汪汪的杏核眼,明奕头一回发现常相逢长的那么好看,原来女儿家的娇美是可以透过人的眼睛,一直扎到心里去的。
吉祥也在看着常相逢,他是因为自家主子盯着人家姑娘连眼珠都不舍得眨一下,还时不时的嘿嘿傻乐,心里奇怪才看的。
这个常相逢吉祥还真没看出来哪里值得明奕这么上心了,当然,她人是不错,说话爽利,待人和气,也不会因为他吉祥是个下人而小看他,可常相逢到底是个庄户人家的闺女,就算是身上流了海家的血又如何?那成天能一群秕谷长在一起,就算你说她是棵好苗,那旁人得信才成啊?
“没想到我这件衣裳相逢这么一拾掇,还挺漂亮的,不过也是因为她挺白,才敢说这种颜色,压的住,”
听到明奕在旁边的话,吉祥又控制不住的肝儿疼了:你一个大男人的衣裳直接改成女人的比甲你还挺高兴?她长的白压的住?那衣裳可是公子爷你的,你不白不也压的住了么?
在吉祥看来,常相逢确实长的有几分姿色,这可样的女人,成天劳心劳力的,再漂亮又能几年?明家大厨上的芳嫂子,吉祥可是听自己娘说过,当年也是奴婢里的一朵花,可是现在怎么样?十几年锅台转下来,脸也黄了,腰也粗子,骂小丫鬟时那嗓门跟破锣似的,谁会想到她也曾经是一朵花?
明奕可不管吉祥心里想什么,他一直守到常相逢两锅豆腐都卖完了,忙提了茶壶过去,“完啦?也挺快的嘛,我不懂生意,你觉得今天的生意怎么样?”
“托您老的福,还不错,我也不求更好了,以后每天早上能卖两锅豆腐,下午跟晚上再卖上四锅面条,我就知足了,”常相逢接过明奕倒的茶,舒服的喝了一大口,“这个茶你没喝过吧?败火的。”
“是头回喝,不过挺好喝的,你这儿的东西样样都是旁人没有的,”明奕点点头,“我都喝了半壶呢。”
徐老太活了半辈子了,这个功夫哪里看不出这侯府的公子爷那满眼的情谊?她一拽在一旁直瞪眼的常巧姑,“她大姐,跟我搭把手把锅抬进去。”
常相逢被明奕的话逗的一笑,“这槐米有什么新奇的?是你金贵下头人不敢给你喝罢了,那,那边树上每年都能结好些呢,上树拽下来就成了,我要是喜欢,一会儿走时我给你包点儿叫吉祥给你带上。”
“我挺喜欢,你给我带上些吧,还有,”明奕脸一红,指了指常相逢身上的比甲,“你手真巧,那件衣裳这么一弄,还挺好看的。”
常相逢见明奕提起自己身上的衣裳,有些不好意思,她去巩县明奕给了她好几身袍子,可是那些袍子都是按她的身量直接截了边儿的,常相逢就算是送还给明奕,估计他也不会穿了,“不好意思啊,其实我想还给你来着,可是又觉得你不会要了,可这么好的衣裳放着又可惜,我就拿了一件改了改试试,”说到底也是人家的东西,自己这样据为己有有些唐突了。
“没事没事,那衣裳你没扔我就很高兴了,你都改了自己穿吧,”明奕脸一红,“我衣裳多着呢,四季针线都要给我做好多,好多都没上过身儿就扔在那儿了,要是你不嫌弃,我叫吉祥都给你拿来吧,”他的衣裳以后日日都陪着她,想想明奕的心就呯呯的要跳出胸腔来。
啊,你往我这儿捐旧衣啊?常相逢倒没觉得明奕有轻视自己的意思,他的脸红的都能烤玉米了,不过老接收他的衣裳传出去成什么了?“千万不要啊,你的衣服料子都太好了,我一个卖面条的,成天绫罗绸缎的像什么?”
明奕也知道常相逢说的有理,虽然有些失落,但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什么时候自己能领着她到绸缎庄任由她挑自己喜欢的料子来裁衣就好了。
卖完了豆腐常相逢也不可能闲下来,她还要准备中午的浆面条,因此明奕也不好再留,只叫平安留下来招呼戏班子里的人,自己则带了吉祥回去。
“你这是去哪儿了,一头大汗的?”从常相逢那里出来,明奕有些不愿意回家,转转悠悠的就到了令狐家的钱庄,令狐俨没事一般都会在这里的账房呆着。
“今儿是相逢龙宫小吃开张的日子,你不知道?”明奕觉得令狐俨太不关心常相逢了,“你可是洛阳商会的会首!”
“我是洛阳商会的会首,可这洛阳城里一天要开多少间铺子又会又多少间铺子关门儿?我这会首都要一一过问的话,岂不是累死?”令狐俨有些哭笑不得,“常相逢开的只是一间卖面条的小吃铺,不是银楼酒楼。”
“可那小吃铺是她开的啊?而且那个浆面条的故事你也听了,不是还夸着她会做生意吗?”明奕觉得令狐俨很没有眼光,“再说了,大家到底相识一场,你遣人去道贺也是应该了,不然多失礼?”
令狐俨直接被明奕给气笑了,自己一个洛阳商会的会首,确切的说是跺跺脚整个豫西商界都要晃三晃的人物,没给一个七八张桌子的小吃店道贺就是失礼?“你觉得我叫人去给常相逢的店道贺不招摇?于她有好处?”
“招摇了又如何?你去了,以后她就算再开什么店,也没有人敢找她的事,我前几天都跟洛阳县找过招呼了,也跟贺老大说了,没事不许去搅扰她,叫她安心做自己的生意。”明奕不觉得有明家跟令狐俨照看着,于常相逢有什么坏处?
令狐俨被明奕瞪的没了脾气,确实如他所说,如果自己公开去给常相逢的小店道贺,哪怕是个姿态,常相逢以后在洛阳的路就会好走许多,而且以常相逢的性子,估计压根儿也不会担心被两个男人关照的名声会有多坏?可是他为什么要那么做呢?常相逢日子过的顺不顺遂跟他令狐俨有什么关系?
“你别再啰嗦啦,一行有一行的规矩,不行的事你说破天去就是不行,而且那个常相逢不是本事大的很吗?我关不关照的有什么差别?”想到常相逢那天的“调戏”和自己的慌乱,令狐俨一口气憋在心里至今都没有缓过来,怎么可能再去捧她的臭脚?
“说的也是,相逢那么聪明,就算是你不关照,她的生意也照样能红火起来,”明奕对常相逢的头脑很有信心,尤其是在今天看了她卖热豆腐时的样子,“等大家都知道了她浆面条的事,肯定都会去那儿尝尝的。”
“那不就行了?左右她不用我帮也能把生意做好,你还操什么闲心?”令狐俨给了明奕一个大白眼,“走吧,咱们出去喝一杯去。”
“好,不过一会儿咱们往校场待拐拐行不?我想看看她浆面条的生意怎么样?”明奕又提了个要求。
“你想去自己去,我忙的很,没那闲功夫,”令狐俨横了明奕一眼,最终还是提醒道,“你可想好了,你对常相逢这么上心,将来老太太知道了,她会是个什么下场。”
“你什么意思?”令狐俨一句话,明奕连喝酒的心都没有了,“我祖母可不是不讲理的人。”
自己姑祖母是个什么样的人,确切的说令狐家是什么样的人令狐俨太清楚了,如果明奕对常相逢有情的事情被令狐氏知道了,“这话我好像跟你提过,你好像也说过常相逢那样的人是不会与人为妾的,怎么,现在她乐意了?”
“我没有跟她提过这些,她现在也没这心呢,成天想的就是自己的面条生意,再说了,我怎么跟她说那样的话?她成天笑眯眯的,其实骨子里犟的很,命苦成那样还咬牙熬着,我怎么能叫她再受委屈?”自己敢说什么纳妾,只怕以后连常相逢的面也见不上了。
“那你要明媒正娶?你祖母,你母亲,还有你嵩山书院的外祖会同意?所以以后她的事你还是少管些的好,还有,再过两个月,你就要去京城了,说不定明年春闱一过,你的亲事也会定下,”在令狐俨眼里,明奕跟常相逢连半分可能都没有,像常相逢那样的女人,怎么可能与人为妾?如果她真的答应了,令狐俨也会觉得她有更大的算计在里头,以后明奕的后院只怕再难安宁。
明奕最终也没有和令狐俨喝酒,他也没有理会身边一直偷觑他神色想着怎么叫他开开的心的吉祥,闷着头又转到了荷花巷。
看来自己这个请戏班子的主意真不错,明奕远远的就看到常相逢门前的桌子已经坐满了人,还有人不断往店里进,而阳光下的常相逢笑靥如花,整个人都仿佛发着光,将他原本有些阴郁的心情也瞬间照亮,这样的姑娘值得他为了他们去努力,不管是跟谁去争,他都在所不惜。
“看来她挺喜欢现在的日子,瞧那兴高采烈的样子,说话的声音能传出几里地去,你觉得她会乐意嫁给你守在明家的内宅里,像舅母那样成天为后院的姨娘庶女们操心?”令狐俨不放心明奕,一直跟着他到了荷花巷。
“她也不是一定要过这样的日子,她将来还想开酒楼呢,她说她会好多咱们没有吃过的菜,如果她当了大掌柜,以后再像你这样当了大东家,肯定不会这么抛头露面了,”明奕从不怀疑常相逢的理想跟能力,她说她能,她就一定能。
真是幼稚,令狐俨不屑的冷哼一声,“就算是她坐在我如今的位置上,你们就可以成亲了?”
“本朝又不没有明文规定官商不通婚,只是通婚的少罢了,你们令狐家的女儿,只怕有的是官宦人家要呢,”明奕信心满满。
“那是因为我们令狐家的女儿嫁妆厚,”令狐俨对那些道貌岸然既想要钱又要贪名的所谓官家心里是看不上的,“但你的情况跟那些人又不同,先不说常相逢一时之间有没有叫人侧目的嫁妆,就表舅母,也不会同意你跟一个在外头抛头露面的姑娘成亲的。”
自己的母亲确实才是一个大问题,明奕叹息一声,“表哥,你说我怎么办?我放不下,也不想放,要是你你会怎么办?”
明奕求助的看着令狐俨,这个表哥一向足智多谋。
“我是个商户,又不打算为官,娶什么样的女人还不是我说了算?”令狐俨现在倒是挺同情明奕的了,在令狐家,如果他铁了心要娶一个女子,别说像常相逢这样的聪明有心机会赚钱的姑娘,就算是青楼出身,只怕也没有人能拦的了他。
“我还真是羡慕你,可以当家作主,”明奕怔怔的瞅着令狐俨,“表哥,你说我要是中了武状元,祖母她们会不会听我的?”
你要是中了武状元,只怕你们两个才不可能的,不过令狐俨怎么会说这种大实话,拍了拍明奕的肩膀道,“虽然咱们永安历来重文轻武,但是状元郎可就不一样了,到那个时候,你的婚事姑祖母跟舅母一定会考虑你的意见的,毕竟哪个长辈也不希望最看重的子弟郁郁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