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鬼罗罗是何许人也?他眯起双眼,飞身在墙上借力,一个腾跃便绕过屈平杀向季月棠。他的眼眸中有忌惮、有跃跃欲试,唯独没有害怕。
只一个眨眼,鬼罗罗已杀至近前。屈平急忙去挡,却被后退的萧潇恰好挡住。
季月棠随手抄起身边的茶壶扔向鬼罗罗,而后五指微张,壶中茶水便被吸附而出,于顷刻间化作支支利箭,高速旋转着,精准地刺向鬼罗罗的铃铛。
“叮!”所有的水箭,几乎同时刺中金铃。鬼罗罗感受着铃铛上传来的震颤,心中大骇——季月棠的实力远超出他的预料,他甚至还没有真正出手!
思及此,鬼罗罗再不迟疑,凝眸喝道:“杀!”
话音未落,来自四面八方的杀意便如天幕般笼罩整个百花楼。鬼罗精心培养的杀手们从各个角落里杀出,毫不犹豫地使出了毕生绝学。
鬼罗罗与萧潇就在这杀意的狂澜中迅速后退,任那雅间片刻倾覆。
飞扬的烟尘迷了人眼,雅间的垮塌几乎在预料之中。可萧潇的眉头并未有所舒展,他紧盯着季月棠的方位,心里有一个非常不好的预感。
洒金街的乱象吸引了无数人的关注。
普通的百姓们不敢靠近,可四周的修士们却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几乎在听到异动的瞬间便往百花楼赶。
此时此刻,百花楼四周的各个屋顶上、甚至是半空,都是修士的身影。他们一个个神色肃穆,待看到鬼罗罗后,甚至已经抽出了佩剑。
萧潇的目光却仍紧盯着烟雾未散的百花楼,他能感觉到那股令人心悸的力量还在那儿。
果然,待烟雾散尽,季月棠的身影出现在二楼的废墟上。鬼罗的杀手不愧是万里挑一的人才,出手极有分寸,哪怕是那样密集的群攻,都只精准地毁去了百花楼一间屋子。
百花楼里其余的人或站或坐,愕然、惊恐,却并未因此受一点伤。而二楼朝东的那间屋子,曾经招待过皇帝、孟七七、陈伯衍、颐和公主、鬼罗罗,甚至是周自横的最好的雅间,其内所有物件都被绞为齑粉。桌子、凳子,甚至是那一整面外墙,尽数毁去。
季月棠就站在那面空墙后,看着鬼罗罗和萧潇,也扫过诸多修士,道:“既想杀我,为何孟七七不来?”
“咳、咳……”屈平从他身后的废墟中爬起来,身上受了些伤。他狠狠抹去嘴角的血迹,道:“跟他们废那么多话做什么,他们敢来杀你,我们就去杀了孟七七!”
“你、你是季月棠!”
修士们终于认出了这位被指名通缉的白面具首领,一个个如临大敌。霎时间,数十把剑对准了季月棠和屈平,四周杀气凛然。
季月棠却缓缓摇头,认真得仿佛在阐述一个事实:“你们杀不死我的,只是来送死而已。”
“不要听他胡言乱语,他们只有两个人,还怕什么?!杀啊!”
“对,他们只有两个人!”
“首恶在此,各位还等什么?今日必杀了他,还天下一个太平!”
“动手!”
修士们心知季月棠必定修为深厚,哪怕他仍是个少年模样,也足够让人警惕。可是仇人就在眼前,他们怎能忍?怎么还能退让?!
仇恨如惊涛拍岸,席卷着直入云霄,引来天雷阵阵。这一刻,无数元力叠加,无数剑招的光芒互相闪耀,而处于风暴中心的季月棠却只问了一句——
“活着不好吗?”
萧潇心惊,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万剑归宗罩下,拼尽全力抢在所有人之前杀向季月棠。他的万剑归宗还只学了些皮毛,至多能稍稍影响到其他修士的剑,却不能召集它们为他所用。
“退后!不要冲动!”
可情急之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季月棠太可怕了,萧潇深怕这么多修士围上去,却只能落个满盘皆输的下场。
可是晚了,他还是晚了。他用一道万剑归宗,企图将所有人拦在后面,可他没想到自己还是低估了季月棠的实力。
先,还是后,距离的差异对于季月棠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他只是抬手,便抵挡住了所有的攻击。
“这怎么可能!”
修士们看着季月棠那只稚嫩的手,完全无法想象他到底是怎么把所有攻击都抵挡在外的。他的掌心仿佛出现了一层无形的屏障,毫无道理地屏蔽了一切攻击,他甚至连脚步都未曾挪动!
毫无道理!
这真的毫无道理!
修士们的心中泛起滔天巨浪,季月棠却不再废话,双唇抿紧,手上那层透明的屏障便发出嗡鸣。
嗡鸣声中,弧形的屏障泛出波纹,一股令人心悸的力量渐渐从地底苏醒——仿佛一只沉睡着的远古巨兽,忽然间睁开了眼界,发出苍老浑厚却异常响亮的吼声。
明明四周很静,明明没有声音,可所有的修士却仿佛被那吼声夺去了心神,连鬼罗罗和萧潇也不例外。而就在他们震惊于这变化之时,季月棠一个轻轻的“去”,那层弧形屏障忽然向修士们反卷而去。
“轰——”所有的攻击、所有的剑招,悉数反噬!
一片耀目的剑光中,所有的惊呼声、不甘的怒吼声,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捂住,继而摁入地底。
究竟是什么样的攻击能够连声音都泯灭?
屈平也不知道。
他甚至都不知道季月棠竟有如此实力,这个人……真的是他的老大吗?
这样翻手之间灭杀数十位修士的力量、决断,他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
“尧、尧光……你是尧光!”屈平猛地吐出一口血来,双眼死盯着他的背影,额头上青筋暴起。就是这个人杀了老大,是他!
季月棠回过头来,问:“你叫我什么?”
“尧光!你难道不是尧光吗!?你骗我,你骗了我们所有人!”
“怎么会呢……我怎么可能是尧光呢?我是,季月棠啊……”
季月棠说着,从一本正经的回答逐渐变为喃喃自语。他的眼神里有困惑,似乎不理解屈平为何会有这样的判断,“你是不是病了?否则怎会把我认错?你忘记了吗,是我把你从秘境里带出来的,当初也是我把你带在身边,助你化形,你怎能将我认错呢……我是季月棠啊……”
他不停地说着、不停的说着,像以往那样碎碎念,不知停歇。
屈平以前总觉得他念叨得太烦人了,却又觉得这样的老大也挺可爱的,可今日他却只觉得这一幕尤其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