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毕竟花农的女儿就这样没了,当然不可能就因为康安几句话就打道回府,善罢甘休,最起码要讨个说法。
原本场面还能控制,毕竟有康安在前头撑着,可是,那些村民的说辞越发激动,越发不堪,让一直躲在他父亲身后的康宁远忍不住站了出来,指着那些村民说了几句死去女孩儿的不是,却更加让村民们愤怒了。
花农带头让村里的汉子们动手去擒康宁远,康家当然不会让他们如愿,两帮人就在大街上纠缠扭打了起来,那几个抬着棺材的村民见自己人都吃了亏,只好把棺木放在一边,也加入了扭打阵型,一时混乱不堪。
茶摊儿老板似乎见怪不怪的叹了口气,说道:
“哼,再怎么闹又能怎么样呢?康家沾着官亲,害死个把人他们根本没放在眼里,还不如不闹,到最后,人财两空,自己说不定还会被抓进牢里关几天,唉。”
容吟霜剥着瓜子,看了一眼茶摊儿老板,没有说话。
诚然村民们毫无准备就抬着棺材来康府门前闹是仓促莽撞的,因为实力悬殊太大,他们很可能最后连康宁远的小手指都没碰到,就反被以扰乱街道秩序为由拉进监牢里问罪了,一圈审讯用刑下来,不死也去了半条命,再出来之后,那些害人的富贵人家依旧过着日子,他们却是一身的伤,还无处说理去。
有的时候,世事就是这样不公。
村民不过二十来人,康府的家丁少说也有五六十人,村民们自是敌不过的,没多久就败下阵来,被康府的家丁们用棍子撵着,轰出了街道。
村民们都受了些轻伤,花农被打的满脸是血,看着乡里乡亲因为他被揍得模样,花农也是无可奈何,加上唯一的女儿今早刚刚离去,他就是铁打的汉子也是撑不住了,蹲在露面,埋头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喊着他死去闺女的名字——翠儿,翠儿,你怎么就忍心丢下爹爹一个人哇……翠儿啊,我的翠儿啊,我的儿啊,你死的好冤啊……
容吟霜看到这里,不禁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就算是出身寒微,也是爹娘一口一口喂大的,突然死去,怎能不叫白发父母摧断肝肠,人间惨剧啊。
容吟霜走到翠儿父亲身前站定,对他说道:
“大叔,别再哭了,还是赶紧回去让翠儿入土为安吧。”
翠儿父亲抬起那张苍老的脸,强忍住泪水,对她问道:
“你是……”
容吟霜说道:“我是翠儿的朋友,她答应今天给我店里送花去的,没想到却再也没有机会见她了。”
提起女儿,翠父又伤心了起来,抬起袖子捂着眼睛,脸上的血也被他的泪水冲的混成一片,不过他现在已经没有心情去主意自己此刻的形象了。
“都是那个衣冠禽兽害的。也怪我,我昨晚就不该出去喝酒,让那个畜生闯了家门,糟蹋了翠儿啊。”
容吟霜蹙眉问道:“翠儿她被……糟蹋的?”
她还以为是翠儿错付了感情,让康宁远给骗去了身子,没想到竟还有内情。
“是啊。昨晚我们村王二家办喜事,全村的老少爷们儿全都去喝喜酒了,哪会想到康家那个小畜生竟不知从哪里弄些迷药,把翠儿迷晕之后,做出那丧尽天良的事。”一个鼻子发青的汉子一边擦鼻血,一边凑过来说道。
刚说完,另一个就补充起来。
“翠儿是个多好的姑娘,我们都是看着她长大的,向来注重名声,平日里端庄的很,发生了这种事,她自然想不开,早上趁着她爹去煮早饭的时候,就吊死在了自家梁上。可怜呐。这不,乡里乡亲都觉得可惜,觉得不服气,这才来康家闹的。”
说完这些,村民们就又七嘴八舌的开始讨论起来,有几个说是直接去告官,把棺材再抬到衙门门口去,又有人提出担心,说康家有的是钱,只怕他们还没告到康宁远,自己就被关起来了。
种种吵闹声中,翠父站出来,伤心欲绝的说道:
“还是先让翠儿入土为安吧,别再折腾孩子了。”
“……”
有了翠父的叮嘱,众村民才停止了七嘴八舌,蔫儿蔫儿的抬起了棺木,垂头丧气的离开了。
容吟霜看着翠父边走边抽泣的背影,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追了上去,对翠父说道:
“大叔,我认识几个做法事的,说是要让死者在下面走的顺畅些,需要亲属的毛发引路,你给我一些你的发丝儿,我让那几个人去给翠儿做场法事,我也算对翠儿尽一尽心意,好歹相识一场。”
翠父感激的对容吟霜弯了弯腰,忍住泪水,从头上生生拔下了好几根头发交给了容吟霜,容吟霜用自己的帕子包好了之后,就放入了袖口,这才看着村民们渐行渐远。
又回头看了一眼戒备森严的康府,容吟霜心中便有了计较。
若只是负心薄幸,她倒没法出手,毕竟是儿女心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但若是下药谋害,有意糟蹋,她就绝不能姑息,天道轮回,总要有个说法才是。
将翠父的头发带回了道观,容吟霜立刻将小方桌搬到了院中,插上香烛,摆好祭台,点燃了三柱清香,将黄纸点燃,捏着走四方位,口中念叨引魂咒法,最后黄纸被烧的所剩无几,但火苗却是丝毫不减,容吟霜将之推入祭台前的空碗之中,火苗在碗中高窜而起,容吟霜将袖中的帕子拿出,取了翠父的头发便抛入火中,说道:
“生人引魂,听我号令!有形无形,虚实不定,无形有形,康泰不宁。增!”
容吟霜一边念叨着,一边将翠父头发抛入火中。那一瞬间的火苗窜的比容吟霜还要高出好几头,兴旺燃烧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缓缓的回缩而下,火苗颜色由橙红渐渐的转淡,最终消失不见。
做完这些之后,容吟霜才睁开了双眼,看着碗底空空如也,便知做法成功,她相信,就算村民们告不了康宁远,她也有法子让他这几日坐立难安,食不下咽,寝不安枕。
翠儿乃是刚死不久的新魂,虽有执念怨气,却仍未开蒙,头七过后兴许才会有感万物,而在那之前,容吟霜也不想让康宁远好过,于是就给翠儿的魂魄使了一点增重咒,既然翠儿坐在他肩上,那么她就让康宁远一天到晚的扛着她,就像是扛着几袋沙包,不能抬头,不能推卸,只能日复一日的煎熬。
然后等到头七过后,翠儿的冤魂开蒙,再让她来决定要怎么处理这个衣冠禽兽了。
☆、第34章 张家小姐
在道观做完法,收拾了一番后,就出门去了城中的棺材铺子,因为她替秋蓉一家料理身后事的时候,来买过棺木,也请他们做过法事,所以铺子里的人认识她,容吟霜交代了翠儿村里的地址,让他们再去做一场法事。
将钱付了之后,容吟霜就回到了茶楼。
在大堂的一角,李管事小课堂已经正式开课了,只见大儿和幺儿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李管事则拿着一本圣贤书摇头晃脑的朗读,他读一句,就歇下来问大儿和幺儿懂不懂是什么意思,懂的话就继续读,不懂的话他就给他们讲解。
幺儿本来正是懵懵懂懂的年纪,看见容吟霜进门,本能的想跑过来缠她,可是却被大儿拉住,正儿八经的告诫道:“弟弟,先生正在上课,下了课才能去找娘,快坐好了。”
幺儿在几个人之间看了几眼,最终还是决定听从大哥的吩咐,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上课了。
容吟霜对此表示惊奇,对李管事的教学能力很是佩服,不过短短两天,他就让两个孩子爱上学习,简直不能太棒。
既然孩子们要上课,她也不好去打扰,就上了三楼,推开房门一看,就见顾叶安正站在一只花瓶前煞有其事的凑近了看着,正午的阳光由窗牑射入,让他的魂身看起来更加透明。
容吟霜只愣了一瞬,便立即恢复,不动声色的进了门。
将门扉妥善关起之后,才看着顾叶安说道:“平日里倒不见你出现,今天却是怎么了?”
顾叶安对她笑了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