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定泽颇为无辜,“难道我待你和笑笑不好么?哪里薄情了。”
方青轻轻摇头,不再言语。他分明是知道的,却总装作不懂。柳定泽握了她的手说道,“于我而言,一家人便是我娘、你、笑笑和我,还有你腹中未出世的孩子。除此之外,他们都不是一家人。兄长和嫂子们,只能算是亲人。”
——柳芳菲和柳翰都不算,只是过客,养在四房的孩子。
柳定泽将这感情等级分得很明白,没有丝毫混淆。能为家人、亲人付出到什么地步,他也很清楚。家人可以以命相守,亲人却只能拼尽全力守护。这么一想,方青说的确实不错,他的确薄情。
方家如今虽非大富大贵,但是也算殷实人家。方白开了间药铺,因医术精湛,又有悬壶济世之心,颇得百姓称赞。口口相传,前来求医的人每日都门庭若市,日子也过得越发好了。
这日方白的第三个孩子摆满月酒,闭门半日。方家新宅已摆上五桌酒席,方白和妻子阿萱正在门口迎客,见了妹夫妹妹前来,笑道,“每每摆酒,你们来得最早。”
柳定泽笑道,“吃吃喝喝的事当然是要赶早的,否则怎么抢得过人家。”
柳笑笑也朗声,“舅舅。”
方白摸摸外甥的脑袋,笑笑,“快进去跟你表哥表姐玩吧。”
柳笑笑也不怯生,从母亲的手中抽手出来,就进里头去找哥哥姐姐们玩了。不一会柳定泽和方青也进了里头。方白在后头看着妹妹,走路仍是瘸的,妹夫在旁走的很慢,时而低头对她笑笑,不知在说什么。只是看去,就觉两人琴瑟和鸣,鹣鲽情深。
阿萱稍稍探头,问道,“大郎在看什么?”
方白回神,淡笑,“没什么。”
阿萱也不追问,笑笑同他一起迎客。
秋天将至,皇城却还是满城夏景,烈日不减。
&&&&&&
柳雁从家门出来,也不坐车,打伞出了巷子,准备去隔壁街道的奇珍铺子里可有上什么新奇珠子。前脚进去,就有人后脚进来,声音听得十分熟悉,从高大的架子后往那看去,见了那人,长眉便挑起了。
易天扬,宋宋的未婚夫。
柳雁对这好友的未婚夫着实是没好感,且不说他是个纨绔子弟,对宋宋好似也不上心,更有听闻他流连青楼,日后宋宋嫁过去会如何,她当真不敢想。她想过要使计让易天扬退亲,可宋宋抵死不肯,说若被退亲,是宋家羞辱,爹爹定会讨厌她,继母也更没好脸色。
不能拔剑抗敌,柳雁心里不痛快。
“这根金钗着实不错,买来送姑娘肯定能讨欢心。”
柳雁竖起耳朵,送给宋宋的?算易天扬有点良心。
不一会就听旁人说道,“送给宋家姑娘的?”
易天扬轻笑,“送她这么贵重的东西作甚,送不送再过两个月她就是我的人了,何必花这银子,我是送给春花姑娘的。”
旁人说道,“你不久就要成亲了,还总往飘香楼跑,不怕你未来媳妇吃醋么?”
“那宋安怡空有一张美人脸,胆子小得很,哪里敢吃醋。”易天扬得意道,“我若让她往东,她定不敢往西。她唯一的好处便是脾气好,我爹娘肯定满意,等她生了孩子,我就能好好出去玩,爹娘再不会唠叨我。”
柳雁听了气炸,差点没冲出去揍他一顿。
旁人嬉笑道,“那宋安怡不是跟定国公家的九姑娘交情颇好么?指不定你们成亲后,九姑娘总去你们家,一不小心心仪你了,那易兄就能坐拥两个美人了。”
柳雁胃一缩,就要吐了,还没出去给他们个冷脸,就听见个冰冰冷冷的声音说道,“你们这些蝼蚁也配!”
她顿了顿,伸头看去,铺子里除了易天扬和他的狐朋狗友,又来了另一人。身子被遮挡住了,只能从易天扬的肩头空处看见那人。
那姑娘生得十分娇美,面似柔枝嫩条,可一双明眸如珠,略显凌厉。只是站在那,柳雁就觉她风姿卓越。她微微合紧珠唇,倚在架子上没有出去。
世上除了敌人和友人,还有一种奇怪的人——非敌非友。
柳雁就碰上了。
——桉郡主。
只要她和桉郡主出现在同一个地方,桉郡主必然会费尽心思抢她风头。可一旦自己有难,她又会跳出来为自己抱不平,甚至代她出手。
惺惺相惜么?
易天扬是太师孙儿,见过的权贵并不少,自然见过桉郡主。即使是当场被驳了面子,也没敢吱声。可他的朋友不曾见过,仗着有易天扬撑腰,当即大声道,“你一个姑娘插什么话,蝼蚁?你信不信我将你碾成蝼蚁!”
话落,桉郡主后头的侍卫已嘶嘶拔剑,直接指在了那人鼻尖上。易天扬暗暗叫苦,“郡主息怒,这人向来爱胡说,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桉郡主看着这被剑指住后腿一直在发抖的人,字字道,“蝼蚁。”
那人哪里敢再说话,连求饶的话也不敢说。
桉郡主轻笑,“滚。”
易天扬连忙和朋友连滚带爬出去,连头也不敢回。桉郡主淡声,“你要在那躲到什么时候?”
静默许久的柳雁这才从遮挡物那走出来,与桉郡主正面相对,笑笑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桉郡主瞥了一眼外头的柳家下人,柳雁了然,又感慨道,“原来你是因为我在这,所以才进来凑热闹的,真是惶恐。”
“你若是会因为这个惶恐,那可真要塌天了。”桉郡主只觉她这几年越发轻佻,都不像个姑娘家了,真不知哪里好,可谁都夸赞她。
柳雁想想说道,“那荷塘的荷花快要谢尽了,不如去赏个荷花钓钓鱼?”
桉郡主轻笑,“谁要跟你去做这种好友间才做的事,让人瞧见,还以为我们走得近了。”
柳雁眼神略带狡黠,“那你为什么要找齐哥哥去赏花钓鱼?”
桉郡主这才听出这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话,她早该在对方问这话的时候有所警惕,以柳雁的脾气,怎么会邀自己去做这种事,“我找谁去,跟谁去,与你何干?”
柳雁眨眨眼,了然点头,“对哦,你做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嘛。”
“……”桉郡主恼道,“真不该为你出头!”
见她终于不假惺惺装好脾气,柳雁不由笑笑,“我就奇怪你怎么这样好性子了,果真是在装的。”
桉郡主睁着杏眼瞪了瞪她,近日母妃教导得紧要,步子走得更小了,笑也不能太开怀,她苦忍几日,没想到一见面就被柳雁破了功,当真不甘。只是不再忍着,心里头倒舒服许多。瞧了她一眼,才道,“宋宋嫁给易天扬那样的人,只怕你日后行走也不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