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珉想打电话问问程林跟任安,看看大宇是不是有什么事儿没好意思开口,电话拨到了一半,对象缠了上来,问着那是谁,陈珉应对着就被带到了床上,到底还是没问。陈珉觉得大宇像是很遥远记忆里的人了,太远也太累,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接下来几年,陈珉像是在这座南方城市里扎下了根,被对象带的也慢条斯理地吃早茶,置办了几套房产,在周边二线城市继续开连锁,日子过得还真是挺不错。手底下兵强马壮,当老板的自然也能抽出点时间,又一年年底的时候,陈珉带着对象回了趟京城,准备多待些日子,孝敬孝敬家里老人。
回去自然要跟朋友们聚聚,陈珉带着对象去了程林组的饭局,任安,江升,王威都在,就是单单少了大宇,陈珉刚开始都没有问,酒喝过了一巡,陈珉才问着:“大宇又忙什么去了?”
王威有些讶异地看了陈珉一眼,程林扭头看了看任安脸色,一时间竟然没人回答,倒是江升开口道:“他去年就出国了,你不知道?”
陈珉默然,他真的不知道,大宇的事,他好久都不问了。陈珉听着点头,笑了笑,说着:“是吗?这次玩出国去了。”说完就给对象夹菜,程林嘴巴动了动,欲言又止似的,陈珉问着:“怎么了?”
王威在一旁说着:“没怎么,陈老板你生意这么大,怎么还不给我们开个免费卡啊。”
陈珉笑着还真是掏出来几张卡,说着:“这不带了嘛,去我店里随便玩,不收费。”
话题就这么岔开了,陈珉不再问,大家伙也都不再多说了,毕竟陈珉带着对象,说多说少都不好。
年后离开京城的时候,终于下了场冬雪,从小在南方长大的对象觉得新奇,跑到公园里捧着雪玩了好长时间,陈珉陪着,却总是走神,想起了有点冬天跟大宇去爬山,爬到半山腰下起了雪,就一起去农家乐住了一晚上,晚上吃着烤肉和农家菜,大宇喝了点酒,跑到雪地里打滚。
那时候好像还毕业,都那么年轻,现在都开始往四十上奔了。
陈珉看着对象在雪地里撒欢,想着已经很多年没看到大宇笑容了似的,他那么爱玩笑的一个人,也会给自己找乐子,过得应该不错吧。
回到南方,开春又是忙碌,陈珉对象自己的事业也挺忙,俩人都是挺上进的事业型,不过也会调剂着过日子,只是年中的时候,陈珉对象突然提出来要分手。陈珉有些意外,他觉得俩人之间还是挺默契的,好像还可以继续这么过下去,冷不丁听到对方要分开,很是疑惑,结果对方说着:“我之前的男朋友回来了,抱歉,我忘不了他。”
陈珉一听,无语了,和平分手,分手了才惊觉三年多的感情,一下子分开竟然没觉得什么可惜或者不适。以前对象老是调侃陈珉不过是想找个搭伙过日子的人,陈珉还挺认真的反驳,如今看来,可能真的就是这样吧,年纪大了,不愿意老是一个人寂寞着,再说不管什么样的热烈感情,最后不都是回归到搭伙过日子上嘛。
回归单身的陈珉不愿意再住俩人一起生活的那套房子,干脆换了房子搬了家,一个人有时候无聊透顶,玩手机的时候突然看到很久以前的一个群组,里面是他,大宇,任安和程林,以前大家经常聚的时候,都在这个群里活跃着,相互调侃,这些年这个群沉寂了,大家都忙着自己的生活,就没人发什么东西了。
陈珉看着大宇灰暗的头像,想了想编辑条信息发到了群里,写着:“兄弟们谁最近来我这里出差?新得了几瓶红酒。”
群里没人吱声,过了好久,陈珉接到了程林电话,程林问着:“陈珉哥,最近怎么样?”
“挺好啊,小林子要过来吗?哪天,我去接你。”陈珉还是挺开心见到程林的,电话那头程林沉默了一小会,说着:“我倒是想过去,就是有点走不开。对了,陈珉哥,你最近是不是分了?”
陈珉承认,说着:“你怎么知道的?”
程林道:“上次不是也跟你对象留下联系方式了嘛,最近看他晒的照片是跟别的人,猜的。”
陈珉:“又让你们看笑话了。”
程林语气却不轻松,说着:“陈珉哥,能不能托您件事儿,我把航班信息发给你,你到时候帮我接个人吧,你能照应着就照应着,要是没空就让手下人办也成,他自己过去,我不放心。”
陈珉以为是程林朋友,爽快答应下来,那头程林结束通话,一脸纠结地问着身后的王威和任安以及江升,说着:“就这么着了?合适吗?”
任安说着:“托给别人也不放心,就算是念在以前情分上,陈珉也会帮衬着点,说到底,还是朋友。”
程林只发了航班信息,陈珉到机场的时候才发现程林没把接什么人名字电话之类的发过来,打电话催着程林要,程林说着:“就是大宇哥。”
陈珉怔住,在机场里顿住了脚步,程林又说着:“陈珉哥,大宇哥现在状态不是很好,他正好过去办事,您帮着照应点,本来我是要过去的,酒店这边有点突发情况,过不去,拜托了啊。”
陈珉当年对大宇的心思,程林是知道的,如今听程林说得这么见外,陈珉笑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直说的,都是老朋友,知道了,我已经在机场了,现在就去接他。”
等陈珉真的见到大宇的时候,就一点也笑不出来了,他实在想不到,几年的时间里,人的变化怎么可以这么大。
大宇瘦得有点脱形,脸色暗黄带着无法言说的疲惫,嘴唇上起了干裂的白皮,两鬓头发白了很多,陈珉几乎不敢相认。大宇直愣愣看着前方,脚步匆匆赶时间似的,没有看到陈珉,陈珉跟着大宇身后走了几步,才喊着:“大宇?”
大宇刚开始没听见,陈珉干脆拉了拉大宇胳膊,大宇才扭头看,也是惊讶道:“陈珉?这么巧。”
陈珉看着几乎脱胎换骨的大宇,说着:“不巧,我就是来接你的。”
大宇忙道:“不用不用,我就来找个人,待两天就走,你也挺忙的,不用管我。”
大宇的目光有些躲闪,陈珉拉过他的行李箱,说着:“客气什么,住酒店吗?我送你过去。”大宇尴尬地点点头,说着:“那谢谢你了。”然后报了个机场附近五星酒店的名字。陈珉送他过去,大宇走进大厅,说着:“我还得出去办事,你也去忙了,谢谢了。”
陈珉见他客气,心里挺不是滋味,不过也没多说什么,约着空下来见面,然后开车走了。车子往家里方向走,需要到前面路口掉头,走到酒店对面的时候,陈珉看到大宇拖着行李箱出了酒店大门,陈珉心里一动,找地方泊好车,过了马路尾随在大宇身后。
大宇进了不远处一家小旅馆,陈珉站在小旅馆门外墙边,依稀听着大宇在里面问着:“多少钱一晚上啊?……地下室呢?地下室就行,住两晚。”
陈珉觉得不对劲,走进小旅店,问着:“住这里不如住我家,还不用花钱。”
大宇吓了一跳,尴尬地低头,陈珉拉过大宇行李箱,朝自己停车的地方走过去,大宇只能跟在了后面。等上了车,大宇才解释道:“最近家里有人生病,经济上不宽裕,机票还是程林给买的,不好意思总是欠朋友人情。”
陈珉安静听着,载着大宇去饭店,准备先吃点饭,陈珉点了很多菜,大宇却吃得不多,话也说得很少,偶尔看看窗外发呆,陈珉问着:“怎么瘦成这样?”
大宇道:“还好,前几年胃不好。”
一顿饭下来也没说多少话,陈珉结账载着大宇回家,大宇进门看着陈珉豪宅级别的房子,更加沉默了,手脚很是拘束地进了屋,问着行李放到哪间,陈珉领他过去,让大宇去洗个澡去去乏,大宇应着,进了浴室。
等大宇洗完,陈珉拿出两瓶酒摆吧台上,喊大宇过去,说着:“咱兄弟俩好久没一起喝酒了吧。”
大宇点头,道:“是啊,好久了。”
俩人坐在吧台那里倒了酒,大宇几杯酒下肚,说着:“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没什么出息,一直走下坡路。”说完也没多解释,就是闷着头喝酒,最后喝得凶了,实在醉得离开,垂着头开始小声哭,鬓角白发一颤一颤,看得陈珉心里难受得要命。他年轻时候喜欢的那个阳光灿烂元气满满的大宇,不知不觉间,彻底不在了。
大宇胃不好,又好久没喝这么多酒,当天晚上就喝出了事故,半夜疼得受不了,去行李箱里翻止疼片的时候吵醒了陈珉,陈珉其实一直没怎么睡着,听着动静跑过来,看大宇难受得浑身冷汗,赶紧送了医院。
大宇在医院里观察了一天,止住了疼就坚持回去了,他回到陈珉家里就赶紧收拾行李,说着:“谢谢你了,我真的走了,小林子给定的明天的机票,我得抓紧办点事情去。”
陈珉心里沉沉的,要送大宇,大宇坚持拒绝,陈珉心里有点窝火,突然吼道:“你跟我客气什么!”
大宇被吼得一怔,半晌才说道:“不是……”
陈珉发现大宇眼圈有点红,大宇说着:“不是那几年了,不好意思太打扰你,真的,陈珉,你让我自己去办事吧,程林不该通知你的,朋友之间,我最怕你看到我这个样子,真的,别人还好,我最怕你见到我这个样子。”
大宇固执地带着行李往电梯间走,陈珉发现自己仍旧是个外人的身份,不知道大宇到底为什么落魄到这个地步,不知道这些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留住人怎么帮助他,什么都不知道,生疏分离的这几年,也跟陌生人没有什么区别了,过多的干涉和过问,反而会给大宇更加添堵。
陈珉放大宇走了,大宇那种有点慌乱和谦卑的眼神,陈珉实在是没法看下去。不过陈珉问程林要了大宇返京的航班信息,去买了下一班的机票,他实在是没办法就这么放任不管,那不是别人,是曾经占据了他整个青春灵魂的大宇,就当是朋友,他也该关心关心。
陈珉去了程林跟任安家,程林见到陈珉很惊讶,知道陈珉来意先叹口气,说着:“大宇哥前几年家里出了事,被牵扯进案件里,算是家道中落吧,他被家里人匆匆忙忙送出了国,最近因为家里有人生病才回来,也没什么钱了,又得跑东跑西给家里人看病,他都瞒着我们,要不是实在没钱,来找我们借,我们还不知道他回来了,具体再多,大宇哥也不愿意跟我们多说了,反正看着挺不容易的,不是以前的大宇哥了。”
陈珉问大宇现在住在哪里,程林给了个地址,问着:“陈珉哥,你打算怎么着啊?”
陈珉摇摇头,说着:“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