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旬啊了一声,又有些不好意思道:“三哥你知道了?”
李资不置可否。
李旬苦笑道:“三哥好快的耳朵。”
望向林楠,叹了口气,道:“三哥都知道了,想必阿楠就更不用说了——我正愁不知道如何开口,既然阿楠已经知道了,倒省了事了。”
林楠看着他,道:“五殿下请讲。”
李旬捧着酒杯摩挲着,迟疑的片刻,才道:“令妹的事,原是我央了父皇去说的。”
林楠愕然,既奇怪求娶黛玉竟是五皇子自己的主意,也奇怪他为什么现在说这个。
李旬顿了顿,又道:“还有一事好叫阿楠知道……贵妇娘娘先前曾在父皇面前提过,想让父皇将令妹指给四哥,却被父皇训斥了一顿——张家之所以派了人到处败坏你的名声,也多是为了此事。”
原来贵妃娘娘竟曾打过黛玉的主意?还有张家败坏他名声……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不知道?
李资也是首次听闻这些事,他近半年一直泡在河道上,京里的事儿知道的比林楠还少。
李旬苦笑一声,道:“这些事我便是不说,你和林大人迟早也会知道,若让你们自己查出来,只怕我更是一点机会都没了,倒不如我自己说出来的痛快。”
林楠听的微微皱眉,问道:“你曾见过舍妹?”否则为何一副情根深种、非卿不娶的模样?
李旬闻言大喜,他最怕林楠听过他的话之后,便借口要和林如海商议,再不提此事,那便是真的没戏了,既然林楠还肯开口盘问,证明还有指望,先是点头,而后又摇头,老实道:“只在去寻静安公主的时候,在公主府远远见过一次。”
林楠皱眉道:“五殿下别告诉我,你就因为这一眼,就对舍妹一见钟情,恋恋不忘。”
李旬苦笑道:“只怕我说一见钟情,阿楠要立刻将我打出去了。像我这般在宫里长大的,不知道见了多少精心装扮的各色美女,温柔的、端庄的、活泼的、娇憨的、柔媚的、纤弱的……一个比一个扮的无辜,我若是要一见钟情,也不知道钟情多少次了……”
脸上的笑容越发苦涩,声音也干涩的厉害,道:“其实……我……是为了那园子。”
林楠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李旬苦笑道:“我知道阿楠对我的印象原就不太好……我承认,我的确是动过某些不该有的心思。可是我不是圣人,太子在的时候,我自然是心如止水,可是那个时候,父皇摆明了要给兄弟们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若说我还能半点都不动心,我自己都不信……”
顿了顿,又道:“太子仁厚,在世的时候,对兄弟们都很是优渥,我可以一心一意做我的闲王,在京城看看戏溜溜鸟,隔三差五的给太子大哥找找乐子,大哥也不会看着我给人欺负了去。可大哥他英年早逝,我的打算也全然落空……阿楠你不知道,若是闲王不被陛下待见,过得是什么日子。闲养京城的王爷,手中是不许有半点儿权利的,虽然看着人人对你恭恭敬敬,可是私下被人踩到脚底下的多了——陛下怎么会为了自己不待见的兄弟,为了一些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去处置自己的重臣?可就是这些小事,才更恶心人!”
“而且,开府之后,府里的人口越来越多,但因一代一代的降爵,朝廷给的俸禄却越来越少,却又不许做官,不许经商,偏还有各色的应酬……除了钱上外,两三代之后的皇室子弟,和陛下更是疏远,除了一年一次的家宴,平日里连见都见不上一面,既没机会见着陛下,还有谁会怕他?说的难听些,连守城门的官差都使唤不动!”
“我不想过这样的日子,所以才想奋力博一把,可是,我发现自己更坐不了那个位置……三哥打小有太子护着,该做什么做什么,可是我不行。小的时候,先生教读书,我背的比六弟稍快了些,一连好几天,照看我的嬷嬷都‘忘了’关窗,我病了好,好了病,足足折腾了两个多月。六弟不上学,会被打被骂,我不去上学,娘娘赏我糕点吃……这样的事多了,我便知道,只要我比不过六弟,就能有好日子过。日子久了,以至于我连自己的爱玩没出息,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都分不清了,以至于,当我想要出息一把的时候,发现自己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做不了……”
话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李旬也不再掖着藏着,嗤笑一声,继续道:“小的时候,我只知道没出息就可以过好日子,大了的时候,想着反正有太子兄长在,我只要做我的闲王就好……我自作聪明的结果,就是把自己弄的一事无成。说出来很丢人,我想娶令妹,就想在自己手里攥点儿东西,闲王手里不能权利,但是人脉却可以有,我旁的本事没有,交际往来却是一流,有园子做媒介,我最起码能保证自己不受气,也可以留点东西给儿孙……”
他一口气把话说完,长出了一口气,起身道:“今儿,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我便也不怕再多说几句——我的确还未曾喜欢上令妹,甚至,便是成了亲,我也不敢保证就一定能爱上她,但是,我李旬对天起誓,若是能娶林家大姑娘,我必尽全力尊重、爱护她,一生一世,绝不去碰另外的女人!”
末了望向林楠,沉声道:“我在宫里已经见过了太多丑恶扭曲的存在,甚至我的生母,也是其中牺牲品之一——所以,我绝不允许我的家,我的后院,也变成那样惨烈的如同战场一般的存在,所以,不管我娶的是令妹,还是别的什么人,我都会一心一意的对她,一生一世。”
看向李资,道:“三哥也在,还请为我做个见证。”
李旬既然将话说到这个份上,林楠也不知该说什么为好,苦笑道:“五殿下的话,臣会一字不漏的转告给父亲,但是父亲的想法,就不是臣能做的了主的了。”
李旬点头,他今儿说了太多,心情有些难以平复,完全没有留下来喝酒的心情,直接告辞离开——他今儿过来坐了许久,说了许多话,却连热茶都不曾喝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