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听得心酸。到多疼她几分。可齐田问得太偏僻,尽是再底层不过的事务,她真答不出来。
齐田没能得偿所愿,又问“那我以后能不能出去玩?自己去弄清楚?”该打探的事,一定得打探到才行,人家请她,不就是为了这些。
李氏摸摸她的头“在这里当然是能的。小娘子们出去顽也不算什么事。可去了都城便不能了。”
在北地民风彪悍,女儿家不受那么多规矩束缚。可去了都城就受礼制约束。不是那么自由了。
“我离开都城也有些年头,如今怎么样不知道,以前世族女儿在郊野里放个风筝,也得带着百八十人,方圆多远的闲杂人都得清个干净。出街买东西也行,车上坐着不使人见,到了地方店里自然把人都散了,只待一个娇客。更有甚者,店家都得避出去,娇客看好了,告诉给下人,娇客走了,下人再跟店家说要哪些。”许是想起往昔的缘故,李氏说起这些,到许多感概。
听李氏这么说,齐田便明白,既然明天就要走,都城的情况又不那么明朗,那找人探听世情的机会只能在路上了。她决定暂时先不回去现实世界,等在路上打探到多一点再回去。
不过靠着李氏睡着前,她有点怀疑自己睡着之后会不会回到现实世界去。
齐田没睡一会儿就被吵醒了。她发现自己仍在这个世界中,看来睡着不会对所处地点产生影响。
这时候天还没亮,星光满天。她在老家也常见这样的景色,到了首都就再没有了。看到的都是灯光。
奶娘用薄毯子把她抱得严严实实,抱着她上车去。
外头的人压低了声音在说话。走路的声音,搬东西的声音此起彼伏。
阿丑也被抱过来了,他睡得正沉,一点也不知道外头发生什么事。
阿丑的奶娘是个中年妇人,她原是带着阿丑与阿珠住在一处的,良嫫见只有她来了阿珠不在,便觉得奇怪。一问才知道,阿珠竟然半夜里跑了!
“这会儿必然是回家了,肯定在琳娘那里。大娘与四娘不同,本就跟这边不亲的。”好好一个女儿,跟亲娘这边不亲,却跟妾氏亲。
良嫫一听,省不得又开始讲周家的坏话。“娘子初嫁来也想给他家立立规矩,他到底是重臣,家里鸡飞狗跳不成样子,以前人家笑话他还少吗。就说郎君纳妾的事罢,哪个不好纳,偏纳自己表妹,琳娘一个怀着孩子的寡妇呀,也好往家里弄。是嫌头上不够绿?竟买了现成的绿住自己顶上刷!娘子好的歹的讲了一箩筐道理,他娘老子却是个泼皮,说要个可心儿的人在身边都不成,是娘子嫌她活得久了要整治死她。这可好,娘子再不管这些,只关起院门过自己的。瞧着如今吧,那一家人,妾不成妾奴不成奴,做上人的没有做上人的样子,现弄得好好的嫡长女被教唆得连外亲都不近,母家都不要,跟一个妾亲。”
阿丑的奶娘连忙表忠心“她来要抱阿丑走,我都没肯的。她还踢我一脚呢,现在还疼。”见左右无人,撩起裙角袴裤给良嫫看。
果然是青了一块。
良嫫恨恨地说“闹成这样,舅夫人再不会管她。她若有个好歹,便是说到了娘子那里,也不关你和舅夫人事。你等着瞧吧,只要娘子想明白了,看怎么收拾这些作妖的。”世家女儿,哪个不是跟在自己母亲身边耳濡目染长大的。要真下了恨心,周家这些不入眼的东西算什么。
正说着,车队就摇摇晃晃出发了。
齐田一路都听到撤门坎的声音。
车队直从内院住外驶。
开始只有三四辆,后来渐渐多了。总有六七辆,又有近百家将随行。出府门的时候,到也有周家的人堵在那里。可耐何不得田家家将威武,把人赶得远远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车队还是停了下来。正觉得奇怪,便听见有人在叫。
一会儿,齐田坐的车子门帘被掀开,阿珠被一个婆子压到车上来了。
原来她藏在院子里一直找不到机会跑,车队出来的时候她想趁乱也跟着出去,却被守院子的家将拦了。可见到阿丑和齐田并没有好脸色,抱臂坐下谁也不理会,赌着气。
车子这么小,再多两个便有点坐不下,跟着来的婆子横坐在车门口,稳如钟,只管看住阿珠。
良嫫见这般,也不多嘴问,好生顾着齐田,并不去贴阿珠的冷脸。
阿珠心里不得劲,省不得刺齐田两句“跟一个下人比跟我还近。你知不知道亲疏的!”
车队使出了城,与城门外一些队伍集结,一齐往南方去。
路上全是拖家带口的百姓。拉着车背着行李带着老婆孩子。路上小儿哭狗儿叫吵吵闹闹。
好在路宽。
齐田问完路是谁造的、城门是不是不论什么人什么时候都能进,又问同行的那一些,坐什么车的各是什么人。
像个活话篓子似的。
良嫫到耐烦。挑着知道的告诉她。
阿珠听着她们说话,翻好几个白眼。
车子一直走到午晌的时候才停下。前面传话说要休息一会儿。阿珠非要下车散散,婆子怎么肯,外头全是难民,恐生事端。
阿珠使着性子质问“你要活活闷死我不成?”
婆子稳稳当当道“小娘子要什么玩意儿,告诉人去拿便是。”她并不是周家的人,又是听了李氏的令来的,并不怕阿珠撒泼。
阿珠却不使性了。哼了一声,重重坐回去“那你去拿些栗子糕来。”这车上也备了点心的,但没有这样。
婆子没有不让她吃东西的道理,掀开车帘向外头瞧瞧,因这里车多人多,小丫头们竟也没有下车,一时找不到差遣的人。
阿珠不耐烦,抬下巴指指良嫫“叫她去不就好了。”又添一句“我瞧妹妹颠得难受,良嫫顺便帮她拿点蜜水来。”
良嫫看了看齐田。
这时候的车又没有减震,路再平整也有起伏,齐田颠了一上午脸都要灰了,心里暗暗郁闷,这种体验也太真实了吧,停下来还直想吐呢。这时候也就伏着不想动也不爱开口了。
良嫫怕她不好,便真下车往后面李氏的车去。
她一走阿珠便凑过去看阿丑。刚挨过去,阿丑就哇地大哭起来。奶娘吓了一跳,怎么哄也哄不好,原想拿阿丑一向爱玩的波浪鼓来逗他,却摸了个空。
“你是落在哪儿了?”阿珠捂着耳朵冲奶妈嚷“他原只服那个的。你弄丢了这一路可不得安宁。”
奶娘也急起来。那个东西可贵重,坠的是真宝珠。
“还不趁着现在去问问舅娘,可有哪个小丫头瞧见了。”阿珠立刻说。
阿丑的奶娘本是个没主意的人,听她这么说,便把阿丑递给她“小娘子抱着。”齐田年纪小些,怕她抱不稳。那做看守的婆子又不是和善的面相,她不敢开口麻烦别人。
齐田还怕阿珠不会肯的,哪知道她到真接过去了。奶娘怕她抱不好,一再嘱咐千万不能摔着。
她才下车,阿珠便冲到车门去。
那婆子吓一跳,以为她要跳,自然拼命去拦,抓住了她的一只手腕子不放。可她手里又抱着几岁的阿丑,并不敢用力扯,只制住她不让她走罢了。哪知道阿珠并不是想逃,她一只手抱住了阿丑,一只手拿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拔下来的发簪,一下就刺在了拉车的马屁股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