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荷把女儿安置妥,这才从身后奶娘手中接过匣子,瞧着不大,里头分了两层,装着一整套的黄金打的头面,其中耳坠还是金镶玉的,这添妆的礼可不轻。
“妹妹大喜,我也不懂京师这边儿添点什么合适。”顾青荷把匣子里面的金钗拨弄了下,抿嘴笑道,“想来想去,金子固然俗了些,好在以后若戴久了,也能融了再打成其他式样。”
顾青竹略略看了眼,心里头有数,先谢过收下,暗地里让颂平去库里拿一对儿玉手环出来,还是前次给四哥家姑娘选礼,买了这个,后来又觉得玉如意好,便搁置了。
“玉姐儿做酒的时候我正巧在京兆府,今儿算是见面礼了。”顾青竹把玉手环给她戴在手上,玉姐儿马上快会走路,看到稀罕的东西就上嘴啃,不一会满胳臂都是口水,奶娘赶紧抱过去帮她擦干净。
屋里有孩子在不愁找不到话说,顾青荷踌躇了会,趁着玉姐儿被抱去喝奶的时候,寻间隙和顾青竹道:“有句话一直想与妹妹讲,我初来乍到在府上借住,心眼儿小,总是记恨着你,说些不中听的话,想想真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如今才明白血浓于水的道理。”
顾青竹微微讶异的抬眼,没想到顾青荷会说这个。
顾青荷叹了叹,接着道:“我也不奢望你能说原谅的话,就是不吐不快,一入高门深似海,王家虽在汴梁不打眼,对于我来说却是高枝儿了。”
“王家也还有明白人的。”顾青竹并非心软,两人各自嫁出去,以后能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伸手不打笑脸人,再说顾青荷从前做的那些,别家府中姑娘多的,难免勾心斗角,像顾家这么安和的才是异类。
“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顾青荷提起来就是一阵心酸,用帕子压了压眼道,“不落井下石便不错了,为了打好关系,我嫁过去就拿嫁妆贴补他们母子,只要提起,从没说过不字。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成亲前和家中表哥的事儿,是我一时糊涂,但多余的实在没做过,抬头不见低头见,若真越矩,我爹头个绕不了我。结果事情出来,都在煽风点火看大戏……”
在王家如履薄冰,顾青荷憋在心中许久的话,像是找到了发泄口,一股脑的说与顾青竹听,满眼的通红。
顾青竹使眼色让如意拿了条冷帕子:“堂姐先擦擦罢。”
“对不起,我这一叨叨,又惹人烦的。”顾青荷赶紧收住抽泣。
“乔老夫人倒是面善。”顾青竹虽没见过,但当初王家请媒人登门闹了笑话,错以为是向她提亲,乔老夫人便和王夫人一同来顾家赔礼,老太君事后还叹了一句。
顾青荷楞了楞,听出她所说的深意:“可老太太向佛,几乎不理后院的琐事了。”
顾青竹笑笑:“这我还真不知道,不过玉姐儿也大了,祖孙之间多近亲总是好的。”
言尽于此,其他便不是她好多嘴的,顾青荷若有所思的想了会儿,也没问,玉姐儿喝完奶打着饱嗝被抱出来,顾青荷就起身准备走了。
“对了,看见你,我才想到件事儿。”她挥手让奶娘先出门,扭头小声和顾青竹说,“那段城里传出你身子不好的说法,兴许是我多想了,县主定亲宴那次,咱们一起去,你因为喝药忌讳饮酒,完了她还特意又跟我打听是哪儿不舒服,吃的什么药。”
虽然顾青竹已经知道是李淑动的手脚,也还一直不清楚她是从何联想的,闻言才将事情串联起来。
顾青荷又道:“我也只猜你是风寒,没多说什么,大概是我想的多。”
送走她,顾青竹重新拿起针线开始绣鞋上的花样,心里却思忖着,当时她还没同赵怀信退婚,如果李淑就有那般念头,可真够未雨绸缪,极其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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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烦且存在心里,顾青竹没空闲去纠结,单手上的活儿计便起早贪黑的忙了小半月,卢家姐妹是下聘当日来添妆的。三书六礼走的紧巴巴,即便如此,沈家聘礼也诚意十足,该有的齐全不说,因着陕西路那边的交情,西域珠宝香料、琉璃制品之类的紧俏货,一股脑儿的全在礼单上头。
沈昙要参加明年的春闱,等放榜后,圣人才会正式给他任命官职,两家长辈考虑到万一派去外地,小两口成亲都是个问题,于是紧赶慢赶,将吉日定在了十一月初。
聘礼满满当当摆在顾府正堂前的空地上,卢玉怜不住的在顾青竹耳边喟叹着:“我方才替你去瞧了,每抬担子都是实打实的东西,半点儿装点门面的意思都没,竟不知晓沈家如此阔气。”
新妇受重视,顾青竹心内欢喜之余,又有些发愁,家中长辈怕也没料到沈家会行了重礼,如今一来,之前张罗那些嫁妆便不够看了。
卢玉阁捧着脸站在窗户边儿,听竹苑里也放了几抬喜担,俱是女儿家私用的物件,上头铺着大红色的绸缎,丫鬟婆子脚下生风的腾地方,各个喜上眉梢的:“改明儿我成亲若有这一半排场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