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目光落在顾青竹身上,唇边笑容怎么看都有些意味深长。
公主下嫁仪式繁琐,宫里的教养姑姑早在八月就开始教导六公主规矩,皇后想借此让她收敛脾性,而作为驸马的傅长泽,每日也要在资历深厚的司礼监那儿接受指导,除此之外,傅府诸多事宜如今由他一手操办,可以说是分/身不暇。
傅长泽礼貌性的笑了下,拱手道:“奉皇后娘娘之命,前去琉璃铺取些东西。”
如今南边儿庆元府等港口与海外诸国互通了贸易,琉璃、香料、砂金之类的珍品渐渐转销各地,其中尤属琉璃饰品最受世家闺秀们青睐,大到瓶壶摆设,小到珠串扣子,俱是晶莹透亮令人爱不释手。
据说圣人特意给六公主定了一整套的琉璃物件,运送到京城后,又请来几位木雕大家,配上相应的底座,目前已摆入驸马府,傅长泽今日便是拿回一件返工的木雕底儿,将府里那个不合适的替换下来。
李淑双手交叠放在身前,亭亭玉立的站在众位贵女中间,含笑说道:“我就说呢,这个时候六公主定舍不得让你办事,还以为傅公子专程出门见见故交好友,原来是娘娘的口谕。”
这话乍一听没甚味道,可仔细品品,专程见‘故交’颇有几分影射顾青竹的意思在里面,他们二人以前订过婚,傅长泽依旧是顾氏弟子,能在这碰见,可不就是‘巧’了么。
因六公主的关系,傅长泽近一年来对贵女间勾心斗角敏感的多,顾青竹又在身旁,不难想到她意有所指,当即肃色道:“近日繁忙,承蒙皇后娘娘体恤,办事均由宫中侍卫陪同,至于故交挚友,日后再叙旧也不迟。”
顾青竹心内道了句果然,那几位佩刀侍卫和傅家仆从没半分相像,原来是宫里头来的。
瑞和县主对赵怀信并非有多倾心,只不过从前有朱凤珊和她争高下,好容易朱凤珊败下阵来,成婚后和徐淮去了江宁府,紧接着却让顾七娘捡了漏,先前那五分的喜欢,再加上五分不平,凑做十分的不满。
她看不得顾青竹安安稳稳和赵怀信结亲,便想从中作梗,至少给他们添点儿堵。
而无意中曾听手下探子说,傅家公子原先有块仿汉代古器的盘龙飞虎云纹玉佩,是他祖母传下来的,这半年多也没见他带,六公主还问过两句,傅长泽说是玉佩碎了个角,便放在盒中存着不再用,实际上则送给了顾青竹。
这事儿若被六公主知道,可不得闹翻了天,瑞和县主走这一趟的目的,便是先探探顾青竹的反应,运气好的话,能让她惶惶不可终日就更妙了。
对于傅长泽不卑不亢的回答,瑞和县主不置可否,轻轻抬起食指遥遥点了下,提醒道:“琉璃铺虽说不远,可一来一回的也耽误时间,驸马爷早些去才好,待大婚那日,本县主再另行登门喝六公主与你的喜酒了。”
宫中侍卫皆时训练有素,傅长泽翻身上马,便整齐划一的朝瑞和县主行拜别礼,随后跟了上去。
那厢,赵怀信仪态万方的从月洞门里出来,直直走向顾青竹,驻足观看过竹篓中钓上来的蟹子,瞬间笑出声来:“我还怕你们太辛苦,想吩咐他们捞上一网,原来青竹这垂钓功夫也出类拔萃,再多半个时辰,遇仙阁养的这么多蟹怕得被你钓个精光。”
顾青竹脑中尚在琢磨瑞和县主的深意,猛然听他一句,有些转不过弯儿,半晌才蹙了眉,微微不知所措的低语道:“可是太多吃不完?”
“有田桡在,多少都吃的下。”赵怀信不甚在意的叫人把竹篓中的蟹子收集好,带去遇仙阁后厨烹饪做晚膳。
其实,赵怀信顺口说话也就眨眼的功夫,紧接着便向瑞和县主招呼,但李淑看着他和顾青竹旁若无人的说话不顺眼,那双凤眼微微挑起,冷淡道:“赵公子单顾着心上人,怕是连本县主都没瞧见吧?”
赵怀信摸了摸鼻子,倒没否认,笑着说:“让县主见笑了。”
出门才几个时辰,顾青竹深深以为自个儿这张脸险些笑僵了,一时不好再做其他表情,只得继续眼观鼻鼻观心的微笑不语。
她这半年个头长了许多,和在宝珠寺初见李淑时,增了些少女的窈窕青春之气,瑞和县主看在眼里,愈发觉得当初太过轻视她,这才当真是个刀枪不入的闷葫芦,怎么刺都没反应,倒是皮笑肉不笑的看的人心头怒火直烧。
瑞和县主临时改了主意,决定等六公主听说玉佩的事儿,再来看看她是否还是这副表情。
“本县主还有事,便不久呆了。”李淑颔首,神情倨傲的对赵怀信道:“你们玩的尽兴。”
等她那辆马车叮铃叮铃的走远了,唐蔓才抚着胸口叹道:“走走,咱们也赶紧登楼罢,省的一会儿蟹端上桌冷了。”
到底都是年轻姑娘,很快将瑞和县主忘在了脑后,随身丫鬟在岸边收拾东西,闺秀们陆续结伴往遇仙阁走,赵怀信坠在队伍最后方,冷不丁在顾青竹身边开了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