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放心是指什么,两人均心照不宣了。
沈昙笑一声,走到挨着桌边儿时,装着惶恐的样子,连腰都弯了下:“我哪儿敢呐?”
顾青竹微微扬起唇,拎起茶壶倒了杯茶递给他:“你若不敢,说那些话做什么。”
茶是沏好的碧螺春,这天儿热的东西很难喝的进口,所以顾青竹都是提前泡些好存的茶,放在壶里冷着,口感差些,但十分解暑顺气,沈昙尝下一口,便连连喝完了整杯,叹道:“我自然是不放心他。”
赵怀信真正对付闺秀的手段,尚未在顾青竹身上用得一成,沈昙却心里有数,若是他真动脑筋做了,顾青竹即便不想,也很难有办法避的开。
若非事关紧急,他是无论如何不会给赵怀信留如此大的可趁之机。
顾青竹想想赵怀信以往的艳闻,连董媛那般的都能被他牵动心肺,沈昙有顾虑也是情有可原,于是保证道:“一路我随着爹爹,面子上该打的招呼少不了,但私下定离他远远儿的。”
她的性子说慢也慢,但真果敢决断起来,怕是其他贵女拍马都追不上的,沈昙心有所感,忍不住想上前亲近一番,可转念想起自己浑身湿透,故而止了动作,浅浅笑着点了头:“也不必太操心,沈靖在,有些事儿推脱不开,让他去办就行。”
雨声大,两人在房中说了好半天的话,隔壁颂安她们睡着也听不见动静,沈昙又喝了盅茶方回了楼上他的房间,顾青竹拿着小瓷杯将油灯的火扣灭了,走到里屋坐在床边儿,小桌上头并蒂莲开的正好,两朵花蒂,一朵儿几乎全开了,另一朵还差着些,粉嫩的荷花瓣子透着隐隐的香气。
顾青竹抬指点了点它,长长叹了口气,真是人还未走,便有些不舍了。
夏里的暴雨来得快,去的也快。
清早,顾青竹睁开眼儿,下意识还未雨天上路发愁,可往窗户那边看去,居然有光洒进屋里,待穿衣起来,才惊奇的发现雨停了,还是个万里晴空。
门前房后的地被冲洗的干净,马车一辆辆的套上马,赶着停在了客栈门前的巷子里,职守的兵士帮忙把箱笼包袱抬上车,管家娘子在后厨备了能捎带走的吃食,京兆府肉夹馍出名,她竟然装了整整两布袋。
用罢早膳,顾青竹又回屋整理了遍,确认没落下的东西,才让颂安锁了门,顾同山走路已然利索些,下楼后自己上了车,张姨娘在旁边照顾着。
赵怀信也是有车,且不止一辆,可人家自在惯了,和沈昙一左一右的骑马跟着车队前行,巷子卖早点的摊贩早就支了摊子,出门买吃食的百姓瞧见这阵仗均下了一跳,纷纷退到道边垂首站着,生怕惹上不该惹的世家贵人。
出了城门往东便上了官道,约莫十里外有个望江亭,当地迎送亲朋常在这亭子里头落脚。
沈昙带着二十个将士送到这儿,顾同山喊车夫停了车,下来朝他道:“贤侄留步吧,这路上泥泞,你送这么远,回去却又不方便。”
前夜下那么大雨,城中多是青石板路,倒还不显,上了土路才知道难走,幸而清晨过的车马不多,官道上没那么些车辙坑洼,不然走上一日,怕是只能行往常半日的路程。
赵怀信从前头打马而来,翻身下来笑着对沈昙道:“沈兄放心,这一路我安排好了,定能护送顾大人安全返程。”
沈昙淡淡看他一眼:“有劳怀信兄,待我赶上你们,请你喝酒致谢。”
“顾大人为朝廷鞠躬尽瘁,咱们做晚辈的应当如此。”赵怀信轻笑道:“再说前两日才受了你人情,那么一大桌接风宴可让我受之有愧,喝酒便免了,待回汴梁再叙。”
顾同山微微皱眉,万不会联想到自家姑娘身上去,是以搞不太懂眼前两个小辈在打什么哑谜。
路上难走,顾青竹的马车正好停在水洼之上,根本没地方下脚,沈昙见状和顾同山作揖道:“我去七妹妹那和她道个别,便不让她下车了。”
见他走去顾青竹那儿,赵怀信收回目光,笑着扶了顾同山重新上了车。
这边顾青竹还在忧愁的对付脚下的泥水,别的不说,但眼前这块地方,一脚踩下去,怕连脚面儿都能没住,颂平在前头哎哎呀呀的抱怨着:“这路也真是,咱们那儿官道两边至少挖个窄沟出来排水,哪里积成这样子过。”
“也是碰上了。”沈昙涉水而来,全然不顾着脚上蹬的靴子,对于泥水连看都懒得懒,一脚一脚的走的稳当,待立在顾青竹面前,才解释说:“这边甚少下这么大的雨,平常的雨水流到两边田地便散的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