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竹定定看她两眼,颔首嘱咐道:“那表姐赶紧去罢,再晚些院子怕就落锁了,喊人开门又得半天。”
顾青荷没料到居然这么容易就过去了,一时没回过神,柳叶在旁边叫了她下,开口说:“就是呢,小姐这两天有点受寒,总咳嗽,还是别再这儿站着吹风了。”
“这么说我还真有点儿不舒服。”顾青荷用帕子掩了,佯装难受的咳两下,不好意思的朝顾青竹道:“我先走一步,明日给老祖宗请安后再回我大哥那儿。”
顾青竹目送两人进了宝瓶门,看着顾青荷的背影愈发疑惑起来,宜男桥巷子的新宅是年前定下的,家具物什均齐全,零碎的黄姑姑也拟单子对照着去查补,连姑娘家梳妆的小玩意都备着呢,真少拿什么也无需大晚上折腾,再联想大伯母之前不让她多问的话,隐隐觉得不对。
纵然怀疑,她也不会当着沈昙面去打探,只把事情记在心上,打算找机会细细询问。
而那厢,主仆俩疾走过两个院子,才略微慢下来,柳叶还时不时回头往来路看两眼,确定顾青竹没跟上,才心有余悸的说:“可吓死我了,这七姑娘也是,大半夜站在路中间做甚!”
顾青荷用贝齿咬了咬唇,有点不确定的道:“你说他们会不会瞧出些什么?我总觉得沈公子看人的眼神渗的慌。”
“怎么会呢,王公子都没下车,门房也只以为是大少爷送您回来,任谁都猜不出。”柳叶倒真偷偷瞄了沈昙,只光顾着看了,那人玉树临风的,身上有种江南公子没有的血性气,打从跟着自家小姐来汴梁,统共没出府过几次,也没见识过几个公子哥,但沈昙头次来府上说拜师的事儿,她就看红了脸,其他公子再怎样都不会比他好呢。
这番话说到顾青荷心坎里了,她前思后想的把琐碎之处回忆一遍,的确没有落下好让人探究的地方,只要自己不说,就不会有人怀疑,心一宽随口道:“你说得对,捉贼还拿脏,青竹若追问,我还要打听打听她三更半夜的和外男在园子里散步是怎个回事儿。”
柳叶早就把沈昙奉做半个心尖上的人,自知不能有那心思,可听完免不得膈应,哼了声道:“沈公子入府读书每日都到老晚才离开,府上人谁不知道?八成是七小姐有心偶遇的,毕竟才退过婚,京师同龄的闺秀亲事大都顺遂,她以后沦落的高不成低不就哪里有脸面,眼下有近水楼台的机会,坐不住了。”
“平时见她倒是文气稳当的样子。”顾青荷想想家里头的糟心事儿,再看顾青竹婚事不顺,也得自己不顾矜持的和男人打交道,顿时平衡许多。
柳叶跟她这么多年,前头话一出,就晓得怎么接了,当即笑着说:“姑娘可别傻,人前人后能一样吗?您是在老祖宗那过了明路,来汴梁就是为结个好姻缘,之前的事儿是个意外,咱们回平江好好和老爷说,老爷最是疼您,指不定今年就能回汴梁,她年纪不大,心思谁知道多沉,防人之心不可无呀。”
话尽挑好的说,顾青荷被安抚的浑身通泰,便免了柳叶值夜,让院子里的一个小丫头睡在厢房伺候着,躺着思考许久,酝酿好主意才阖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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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正是寒食节,按习俗厨房整日禁火,吃食均提前两天做好,老太爷与老太君年迈,这时令吃冷的胃里受不住,李氏安排厨房将麦粥面食提前放在锅里用热水保温,外头裹着好几层夹棉花的布,厚厚实实好几圈,放上一天夜里还是温的。
顾青竹用过早膳到长松苑请安,两位老人正坐着喝粥,于妈妈如往常一般立在旁边,时不时帮着挪下菜盘子,而桌对面,顾青荷像刚刚吃罢,面前放着个空碗,筷子整齐的置在右手边,看她进门扭头笑了笑。
出了正月,府上各房鲜少晨里聚在一块用膳,人多互相等着不方便,各自小厨房做也省心,顾青荷更是如此,没想到今儿居然早早过来和祖父祖母一道吃。
老太爷放下筷,指指桌子中间的锅笑呵呵道:“七丫头来的巧,尝尝杏仁饧粥,你祖母不敢吃甜还喝了小半碗,味道调的不错。”
“很好吃。”顾青荷适时点头附和道:“我也是出院子垫了下肚子,来老祖宗这里蹭了顿饭。”
老太君因为平江府老家的事对顾青荷颇有看法,但小辈儿毕竟是小辈儿,既人家长辈要回去处置,自己也不再费那份心,面子上过得去就可,瞧见顾青竹来才实实在在挂上笑脸。
顾青竹走到老太君跟前道过安,在丫头搬来的圆凳上坐下:“祖父都说好,我定要尝尝呢。”
老太君知她吃不多,只让丫鬟舀小半碗端来,乳白色的汤水,上面还撒了切的细碎的葡萄干和枸杞干,顾青竹边吃边陪二老说了会子话,呆上半个时辰准备走,顾青荷要回宜男桥巷子,喊上她一起出的门。
清明节是个大日子,府中仆妇除了忙手头的活计,家里也还得惦记着,抽空折些纸元宝什么的,好凑时间烧纸祭拜。来往人多眼杂,好容易转到小径上,顾青荷耐不住叫住她:“青竹妹妹,咱们借一步说话?”
顾青竹早觉得她有话要说,并不意外的点点头,指了旁边的小亭说道:“去那吧?”然后也没让颂安跟着,两人一前一后入了亭子。
哪个少女不怀春,便是顾青荷当下说她昨晚和人有约,故而找了回府的由头,顾青竹都不感到意外,毕竟之前在种养园子见到王蒙时,她眼中的喜意掩都掩不住。且前些天,姜源还托人送来了面燕,连顾青荷都收到两只,自己和卢玉怜是表亲姐妹,他俩的婚事据说已经敲定,单剩定日子走礼了,这面燕送的自然不唐突,而顾青荷那边,难保没有王蒙的手笔在里头。
但没想到,顾青荷笑着像不好意思开口般拉过她的手,在掌心抚了抚,轻道:“你千万别怪我多事,只是昨儿碰见忍不住想问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