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昕见沈昙坐的稳当,丝毫没有想走的意思,疑惑道:“大哥不去?”
“不了。”沈昙自顾自的满上盏茶,悠悠然道:“你们若想那小东西活下来,便别把它往巢里放。”
“为什么啊?”沈昕一头雾水,小雀儿身上又没摔坏,只是太小目前飞不起来,有大鸟喂养为何不好呢?
沈昙嘴角噙着笑:“沾了人气的幼鸟,放回去会生生饿死。”
沈昕听完吓了一跳,她们这些娇小姐若养鸟儿,也只没事儿逗弄两下,其他事自然有人处理,这些个东西哪里懂得?但对于大哥她是绝对信服的,慌忙拎着裙子跑了出去。
呼呼啦啦走了许多人,归云亭里只剩下零星几个,顾青竹给自己绷的那根弦终于松了些,透过窗子欣赏景龙江,程瑶是看见傅长泽下山的,猜测她这会子定黯然神伤,想劝又怕说了更戳人伤疤,其实刚才谁都瞧出傅长泽对六公主没几分情谊,留下则会让顾青竹当了活靶子。
顾青竹回头迎上程瑶满脸欲言又止的表情,知她是想差了,赶忙展了笑容:“这么好的景儿,趁着没人多瞧上两眼,饱眼福呢。”
程瑶以为她逞强不想露软,顺势拉了顾青竹的手说:“咱们下山慢些走,足够赏景的。“
晌午阳光晒过,山上多少暖和点儿,伴着微风,顾青竹真生出游山玩水的兴致,顾明宏和沈昙跟在后头聊天倒挺投机,不免让她多留意了几眼。
沈昙比顾明宏年纪轻,个子却高他了个头尖儿,天生带着笑脸,似乎和谁都能攀谈几句,顾青竹深以为论颜色,赵怀信是不如他的,但莫名就不招闺秀们喜欢,真是件奇事儿。
走走停停,原先同路的人渐渐拉了些距离,身边有小黄门伺候引路,下山和上山的路不同,这条道台阶窄但视野好,山脚的延福宫众殿看的一清二楚。程瑶素日娴静在家,像今日这么痛快游景的次数不多,身子不舒服,脚下却轻快的很,可乐极生悲,一个没踩实朝外头歪着倒了下去!
眼瞧着人要往坡外头摔,顾青竹倒抽口气,眼疾手快的拉了她一把,可姑娘力气到底不足,勉强拉的程瑶转了半圈,自己却晃悠两下朝坡外滑了下去。
顾明宏离她俩有两三步远,反应过来,顾青竹已经滑出好几米开外。
石头山陡的很,半腰栽着各种树木花草,顾青竹眼前根本看不清东西,低矮树木伸出来的枝桠挂的她生疼,好在尚存一丝清明,知道腿上使劲挣扎着想停住,胳膊牢牢护住脑袋。一番惊天动地,她咬牙蹬了几蹬也没见缓,心里凉了半截,连头也不顾了,伸手想好歹抓住点树啊藤的,这时居然撞上了处柔软而又结实的东西,整个人堪堪停住。
深蓝色锦缎,鼻尖绕着股子佛香的味道,顾青竹受惊的抬起眼,正对上沈昙白皙的下巴。
“青竹妹妹!”程瑶脑子空了下,慌忙从地上爬起来,不管不顾的往坡边挪,作势要下去搀她上来。
顾明宏见沈昙三两步飞跃而去,刚松了口气,哪能让她再过去凑,当即出声制止:“程姑娘且慢,你身上怕也有伤,我七妹眼下无事,你安心在这坐着先别动,我去找些人手过来帮忙。”
其实凭沈昙的身手,把顾青竹抱上来轻而易举,问题是她个未出阁的姑娘,眼下暂时没甚危险,当着人面儿怎好让外男抱着走?顾明宏倒可以,但他自知没有沈昙利落,勉强去做万一再出危险就画蛇添足了,加上也不知顾青竹有没有伤着骨头,贸然移动不妥。
沈昙和顾明宏三言两语谈好,顾明宏随小黄门去找几个壮实点的婆子帮忙,程瑶身边有刚从归云亭下来的宫女守着,尽量不惊动其他人。
顾青竹打心眼儿里庆幸四哥在场,仰头喊话告诉顾明宏和程瑶自己无事,随后听见一串踏踏的脚步声,大概和小黄门疾步走远了。
回过神来方觉着脚腕钻心窝子的疼,身上都浮了层虚汗,白着脸用手试探的摸过去,似乎是肿了,但也不能当着沈昙面把鞋袜脱掉,只得硬扯个笑:“多谢沈公子。”
接住顾青竹那瞬间,沈昙便收手半支起身,撤开些距离,一只腿垫在她脚下护了,自己则像磐石般立在下方,听见这话倒缓缓摇头,道:“七姑娘不必客气,还是先探探自己的伤为好。”
顾青竹哆嗦着唇瞅了他眼,当她不想看么?疼的厉害已分不清扭着还是伤到骨头,摸摸不出,动动不得,想想还是老实的等人来找大夫诊算了。
见她眼角疼的眼角都浸了泪,还一声不吭咬牙坚持,沈昙倒有些刮目相看,于是笑叹着说了句“冒犯”,蹲身单膝点了地,将顾青竹伤的腿摆正,头也未抬便开始查探。
一双手生得骨节分明,隔着软靴飞快按上几下,接着把脚轻轻托起,左右试着动动,顾青竹没来得及阻止就被刺痛惊的低呼了声,沈昙倒放下她的脚,恢复作之前的姿势站着道:“骨头没事,回去敷药休息十天半月可以走动。”
结果还真如他说,顾明宏找来人把她抬上去,即刻就让随同的老大夫隔着帕子摸了骨,没甚大碍,简单处理完便抱着顾青竹坐上软轿,程瑶也受了惊,被宫女扶着到另一台轿子,一行人才避人耳目的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