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国人有些慌了。
一旦消息传回国内,哪怕这些华夏人只是做做样子,也很有可能引起可怕的后果!
那些无知的农奴和工人,会彻底被某些有心人士煽动并利用!
俄国代表团陷入了两难。在四国的斡旋下,只能做出让步,不过,尼拉托夫语气坚决的表示,俄国拒绝向华夏道歉。事实上,俄国惧怕的并不是华夏人,而是国内发生的动乱。
华夏谈判代表也接受了四国公使的意见,愿意做出一些让步。
最后,双方在谈判的第六天,公历1912年1月31日,华俄双方代表,在华夏的边境小城满洲里,签署了《华俄满洲里条约》。
条约规定,俄国向华夏赔偿款项总计银圆五千万元,分三年付清。割让后贝加尔斯克给华夏。取消俄国自满洲里至哈市铁路沿线的一切特权,俄国在限定期限内,撤走在北六省境内的一切武装人员。华夏释放俄方战俘。
楼逍提出的,重订华俄两国水陆疆界的问题,则被暂时搁置了。
条约中文,俄文各两份,分别以华夏纪年,俄历以及公历纪年标注日期,由双方代表画押,用印,互换。
在条约的签订过程中,俄方谈判代表的脸色一直很难看,华夏代表则是满面笑容,不为其他,自南京条约以来,华夏签署的对外条约,无不割地赔款,丧权辱国,满洲里条约一签订,足以让四万万国民振奋。
作为北方政府的外交部长,早年留学英国的陆启林,清楚明白的知道,一旦这份条约被公布出去,北方政府将彻底压倒南方。一向以民主自由标榜的南方政府,不久前刚刚爆出出卖矿产利益,从日本换取贷款的丑闻,这下子,肯定会陷入更加不利的境地。
不过,陆启林也没高兴得昏了头,他和代表团的人都十分清楚,这次谈判的最大功臣是谁。
想起大总统之前电报中的吩咐,陆启林皱起了眉头。楼逍的功绩,岂是他们不提,国人就会不知道的?在场的四国公使,除了法国公使,其他三国,包括英国公使朱尔典,都对楼逍表现出了适度的善意。
陆启林叹了口气,苦笑一声,大总统还真是给他出了个难题。摘桃子的事情可不好做,一旦惹恼了楼家,后果,该谁来承担?
还不是他陆启林?
想到这里,陆启林的眼中闪过一抹晦暗,看向正同德国公使哈克斯绍绅谈论着什么的楼少帅,脑海里闪过了一个念头。
楼逍在满洲里的战功和在谈判中的功劳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抹掉的。而且,司马大总统的任期也快到了,既然打着和南方一样的共和旗帜,就算要走个过场,总统选举也是一定要举办的。在选举期间,可能出现的变数,实在是太多了。
现在的司马大总统,已经不再是几年前的司马君,而楼大帅,也不是几年前的楼盛丰了。
或许,他应该考虑一下自己的后路问题了。既然展长青可以挂印,那他陆启林,为什么不行?良禽择木而栖,古来有之。
正如陆启林等人所预料的,满洲里条约的内容一经公布,举国欢腾。
经历过鸦片战争,中法战争,甲午战争,庚子国难,签署了众多丧权辱国的条约之后,华夏民族的脊梁几乎要被压折了。
这一次,国人总算能直起腰走路了!
在鞭炮声和舞龙舞狮的热闹中,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泪流满面:“吾华夏之幸!吾华夏之幸啊!”
一个少了一条胳膊的汉子,跪倒在地,嚎啕大哭。他身边的几个人,也在大声的哭喊,就像要将压在胸口近二十年的愤懑,全都哭出来,喊出来。
几个从海兰泡惨案和江东六十四屯惨案中幸存下来的人,在报纸公布消息的当天,就跑去当年惨案发生的江边,哭着,嚎叫着,发泄着,他们的亲人,都永远葬身在了河底,死不瞑目。一声声凄厉的哭叫声,仿佛仍在冰冷的河水中回响。
一个男人含在泪跪在地上,大声喊道:“爹,娘,各位叔伯婶子,你们终于能瞑目了啊!大帅给咱们报仇了啊!”
北方政府大总统司马君,在消息公布的当天就发表了演说,并通电全国。细心的人都能发现,在司马君的演讲和通电中,并未指出同俄作战的是“北六省军队”,而是概称北方军队,而对俄谈判的功劳,也大多归于以陆启林为代表的北方政府代表团,至于楼逍在此次谈判中的作用,只是一带而过。
熟知内情的人,讽刺一笑,如陆启林等人,则是闭门谢客,丝毫不见任何得意与风光。
司马大总统也知道桃子不是白摘的,他下令从让财政部拨付两百万银圆军费,并将后贝加尔划入北六省的辖下,相对于以往,这也算是个大手笔了。
楼大帅却不买他的账,拨下来的军费照收,同时下令留在满洲里的钱伯喜和杜豫章,截了俄国人的钱,第一批赔款一千五百万,一个子都没少,全都落进了楼大帅的口袋里。
从他楼盛丰嘴里夺食,吃完了嘴一抹,以为给个三瓜两枣的就能把他打发了?
想得美!
司马大总统得知这件事后,气得跳脚,可也没办法,这件事是他做的不地道,就算有气,也只得往肚子里咽了。
不过,很快,司马大总统摘到手的桃子也没了。
纽约时报和英国泰晤士报同时披露了华俄谈判的具体细节,连日本的朝日新闻都将这件事登在了头版头条。
国内的有识之士很快就得到了消息,无论英美日是出于什么目的披露了谈判的内幕,总之,司马大总统之前好不容易搭起的架子,直接被拆掉了最重要的几根木杆,稀里哗啦的散架了。
李谨言看着北六省各家报纸转载的国外报纸上的消息,笑得险些岔气。
这记者太有才了,不只全篇翻译了美国记者的报道,还在后边加上了评论,甚至画了一副漫画,漫画里,捧着桃子的司马大总统在前边跑,楼大帅正挥舞着手枪在后边追,漫画还配上了一行字:“总统摘桃,大帅举枪,枪声一响,望风而逃。”
李谨言笑够了,就听到丫头来报,说楼大帅找他。
“大帅找我?”李谨言从报纸后抬起头,“说了是什么事吗?”
丫头摇头。
李谨言放下报纸,起身去了楼大帅的书房。看到站在书房里的潘广兴还有另外几个人,李谨言心下一动,挑起了一边的眉头。
楼大帅坐在椅子上,一身军装,看他的表情,李谨言实在猜不出他是不是在生气。
“儿媳妇,来了,快坐下。”
听到楼大帅的称呼,李谨言嘴角一抽,好吧,媳妇就媳妇,反正只是个称呼而已。
等李谨言坐下,楼大帅一摆手,“皂厂那件事我知道了。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追究,我却不能当看不到。我楼盛丰生平最恨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数典忘祖,一种就是吃里爬外!”
从李谨言的角度,可以看到,潘广兴的脸色,顿时变得一片惨白。
“潘广兴,我儿媳妇之前给你指了一条活路,可你怎么做的,恩?当我楼盛丰是个傻子!说我儿媳妇处事不公?我X你八辈子祖宗!”
李谨言诧异的看向潘广兴。潘广兴的腿开始发抖,脸色已经变成了一片死灰。
楼大帅接着说道:“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你们都听仔细了,我儿子的媳妇,是我楼家的人!楼家,将来就是我儿子和我儿媳妇的!谁再敢在私底下说三道四,可别怪我楼盛丰不讲情面!”
除了潘广兴,另外几个人的脸色也变了。李谨言后来才知道,这些人都是楼大帅的心腹幕僚。潘广兴之前曾经找了他们,想给自己和小舅子说情。
“好了,人都到齐了,该办的事就得快点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