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呦,屋里睡得这是……俩人啊?谁啊?”
话音刚落,程大妈着急着慌地就从小屋里蹿出来,赶忙解释:“小罗昨晚上待太晚了,就没走,没事儿,孩子就睡一晚……”
李莲花浑然不觉地嘟囔:“昨晚我在隔壁听着,这都啥动静啊?叽叽喳喳闹闹哄哄的,床都要摇晃塌了似的?”
程大妈急着替俩孩子遮掩:“没有,一群秃小子喝高了,净瞎闹呢!没事儿……能有什么事儿啊?……”
程宇快到中午才醒,赶紧把罗战从被窝里揪出来。
程大妈做的早饭都凉了,再重新热好。大屋的柜子上摆着程爸爸的遗像,程大妈敬上两束香,自言自语似的:“程建国,咱家又过一年了,你还好吧?
“程宇这孩子,还是那样子,整天忙工作,坚决不找对象。我说他他也不听,以后你管管他吧。”
程宇和罗战在一旁,不约而同保持沉默,心虚耳热,装没听见。
早饭桌上,程大妈嚼着烙饼,像是反复踌躇了很久,小心地问:“小罗,你现在,一直一个人啊?”
罗战点头:“嗯。”
程大妈纳闷儿地问:“我们家程宇没对象,你也没对象?你不结婚吗?”
罗战心里其实七上八下,维持得很镇定:“大妈,我其实,心里有对象了,感情特好!就是,人家父母不太同意,所以拖着呢。”
程大妈着急地问:“人家女孩家长为什么不同意呢?干嘛拖着啊?”
罗战挠头笑道:“我是坐过牢放出来的,怕我不是个好人,怕跟了我将来靠不住。”
程大妈摇摇头,挺遗憾的表情,叹了口气。
罗战回去以后憋了两天,忍不住问:“程宇,要是有一天咱妈知道了,不同意,抄擀面杖笤帚疙瘩削人了,你……怎么办?”
“别这么快让她知道,先缓缓。”程宇不假思索,像是已经为这事儿想了好久。
“万一过几天就知道了呢?”
“我会跟她解释,争取她同意。”
罗战不死心,其实他想问的是,如果老佛爷死活就是不能同意,你会不会就不跟我好了,你以后会甩我吗?还会跟女人结婚吗?
咱俩都好成这样儿了,还能分得开吗?
也不能怪罗战没安全感。在他看来,俩人之间最大一道坎就是程大妈了。这道关坎还跟别的人别的事儿不一样。
若是旁的随便哪个人跟罗战说,你不许跟程警官在一起,你个劳改犯出身的你不配!罗战一准儿给丫喷回去,你二大爷的,我就跟程宇好,我们俩真心相爱,你丫管得着吗你?
可是只有在一个人面前,罗战不敢这么造次嚣张。他自个儿心里也对不住程大妈,人家中年丧夫含辛茹苦拉扯大一宝贝儿子,为了救自己这么个大祸害,已经残了一条胳膊,现在俩人又成两口子了,说出去“伤风败俗”的,更炸窝了。
罗战但非少爱程宇一点儿,都没脸去招惹这家人。
可是他太稀罕程宇了,而且他觉着自己就是天底下唯一一个最适合程宇、最爱程宇、能让小程警官一辈子幸福的人。
程宇其实也反复斟酌这事儿,怎么能让老妈少受点儿惊吓,又能接受罗战。
想来想去,还是一个字,拖。
拖到自个儿四十岁,拖到不能再拖,眼瞧着一辈子娶媳妇无望,就要孤独终老了,老妈一着急,他再把罗战这家伙给端出来,老妈说不定也就认了,让罗战做媳妇,也总比一辈子单着强些吧?
俩人在一起,真的很快乐,互相扶持着照顾着,一定不会分开,程宇那时是这么想的。
59、夫夫扫墓
《九九寒梅图》让程大妈用红笔填完了最后一片花瓣,严酷的冬天过去了,后海冰面逐渐解冻,柳树抽芽,春暖花开。
经过了惨淡冬季的酒吧街,纷纷把桌椅凉亭重新摆出来,迎接红红火火的春夏。
春分之后十五日就是清明,气清景明,万物皆显。
大清早,罗战先开车到大杂院儿来接程大妈和程宇。他自告奋勇地非要陪着去给程爸爸扫墓,腆着厚皮大脸,以“干儿子”的身份。
程宇和罗战都是一身笔挺的黑西装,白衬衫,黑色墨镜,一左一右搀扶着老太太。
身后不远处还跟着栾小武、赖饽饽等等好几个陪同前来尽孝心的小弟,拎着白酒和点心匣子,威风凛凛的保镖团似的。
一伙人甩开大步走在墓园子里,引得周围过往的祭奠客人纷纷侧目,真以为哪个剧组来拍电视剧的,那场景甭提多拉风了!
程大妈在程大爷的墓碑前,拿小手绢一边儿抹泪一边儿说悄悄话。
程宇和罗战站在不远处,支着耳朵偷听,隐隐约约听不清楚。
早春料峭的寒风里夹带着玉兰花的清香,程大妈跟她老伴儿说:“程建国,咱儿子最近挺好的,年底督察又发优异奖了,每年他考核都排前几名,领导特喜欢他。年后肯定升衔儿,升一级警司。也许过一阵,就能让他当刑侦队的正队长……
“程宇本来有个挺好的对象儿,吹了,也闹不清楚是那姑娘把他甩了呢,还是咱儿子把人家给甩了,反正孙子又没抱成,程建国你就再等两年吧……可是这事儿,还不是我要跟你唠的大事儿!
“咱院儿里过年时候,可热闹了,有人给我们做饭。老程,我给你认了个干儿子,这儿子其实挺好,贴心,孝顺,干活儿手脚麻利,还陪我遛弯儿打麻将,比亲儿子还强呢,跟程宇关系也特磁。可是就是……俩人关系忒好了,那感觉怎么就越来越不对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