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宇赶到餐厅,大堂里还剩几桌残羹冷饭,服务员都快打烊了。
程宇赶忙问:“看见一个年轻的姑娘带着父母来吃饭吗?七点钟时候来的?”
服务员漠然摇头:“七点钟?没印象,都翻了好几轮儿的客人了,早走了!”
程宇茫然地在餐厅里转了一圈儿,知道自己搞砸了,脸上的表情渐渐黯淡下去。头一回见叶家父母,对方还好意迁就自己的时间,结果还是把人放鸽子了。
罗战跑进来问:“都走了?太晚了。”
程宇发短信跟叶雨桐道歉,解释,我来了,但是来晚了,确实是去救人的,这才刚忙完了下班儿,真对不起。
叶老师的短信回复:【程宇,我明白了。我想跟你谈谈,还有,我们分手吧。】
程宇垂着头,盯着手机屏看那行字,看了很久。
他一言不发地往外走,门口下台阶的时候,脚底下突然一软。
罗战一把扶住人:“程宇?程宇……”
程宇软绵绵地靠在罗战身上,呼吸炙热混乱,身体虚弱得发抖,抖得节奏不太正常,看起来非常不舒服。
罗战不敢动,一手撑住程宇的腰,抱着人,轻轻地抚摸后心。
“程宇,没事儿哈,哥送你回家,咱回家呗……”
程宇浑身无力地靠在罗战肩膀上,眼里微光闪动,喃喃自语:“你说,我是不是,特差劲的一个人啊,接触时间长了,特别让人受不了吧……”
“这种问题你问我?问得太傻逼了吧,你想听我说什么啊!”罗战故意挤兑程宇。
程宇:“你想损我就直说。”
罗战:“说我有多稀罕你,你想听么?”
“操……我不想听。”
程宇低声地,声音沙哑。
这家餐厅的马路对面儿是个咖啡吧,叶雨桐就坐在咖啡吧靠窗的小桌旁。
她的眼贴着窗子,手指不断擦着涂满哈气的窗玻璃,一次又一次地确认她看到的两个人。
她看见一个男人搂着程宇的腰,程宇靠在对方肩膀上。
凭叶老师的敏感心思,她甚至不需要跑过去扒过人脸仔细看,就能猜到,这男人一定是她第一次见到程宇时,为程宇殷勤地戴帽子、掸衣服、有说有笑的男人。
两具挺拔修长的身影缓缓靠拢贴和在一起,支撑成一个人字形,在餐厅灯火通明的外窗玻璃上映出一丛纯黑色的剪影,看不出表情,听不到话音儿,但是叶雨桐能辨得出,那副剪影的线条轮廓无比的和谐流畅,宛若天作天成……
程宇甚至从来都没有这样抱过她。
没碰过她。
叶雨桐忍不住流下泪来,泪水与窗上的哈气晕成一片……
35、同床共枕
叶雨桐目送程宇上了罗战的车,离开。
她终于弄明白了一些事,心理构建出的一栋充斥美好幻想的海市蜃楼原本就根基不牢,如今彻底坍塌。
叶家爸妈都是体面的知识分子,脾气修养很不错,一句埋怨没有,那晚坐在饭馆里等,等了整整两个小时,等到九点钟,站起来走了。
老两口临走前跟闺女说:“女孩子第一回结婚,一定要慎重。婚姻对女孩儿太重要了,你嫁了个什么人,你将来一辈子过得就是什么样儿的日子,改变不了的。”
可是叶雨桐太喜欢程宇了,单纯的喜欢,尽管这种喜欢原本就是一条执着到底的单行线。
叶妈妈跟女儿说:“我知道你喜欢这个男孩儿,可是你觉得对方也喜欢你吗?
“我听你讲过这么多小程的事儿,唯独就没听你说过,这男孩儿他怎么对你好的,他怎样跟你相处的……我特别相信你的眼光,这男孩儿在某方面一定是个出类拔萃的人,但是,你觉得他真正适合你吗?他这种状态……能跟你过日子吗?”
叶雨桐心里特清楚,程宇对她的感情甚至不及她对他的十分之一。
她一点儿也没怀疑过程宇是个正派的男人,绝不会故意骗她耍她。但是她完全没把握程宇对她究竟有多少感觉,究竟有没有感觉。
程宇被派出所同事嘲笑这人有毛病,性冷淡,其实一点儿都没冤枉他。
叶雨桐和程宇相亲相了三个月,连嘴儿都没亲过。
相亲还真的就是纯吃饭,俩人做对桌,你一口我一口,互相相面,极像五六十年代组织上介绍对象,安排见面,严肃地讨论革命工作,背诵毛泽东语录,交待思想状况。
此外,俩人还逛过一趟北海公园,围着太液池琼华岛绕了一圈儿,步伐频率类似老头老太太溜早儿。
叶雨桐走着走着朝前一指:“铁影壁你看过吗,其实不是铁做的,是火山岩呢!”说着若无其事地揽住程宇的手腕。
于是就这么拉了一回小手儿。
这要是换成别的男人,约过几次,早溜到小假山后边儿抱着,啃一块儿去了。可是程宇真没有,就从未表现出那方面的念头。结果却是歪打正着,叶雨桐这类知识型淑女文青偏偏看上程宇这类闷葫芦性格的男人,觉得这人特别酷,特正点。
现如今叶雨桐慢慢地明白过来,一个男人在一个女人面前,甚至缺乏最基本的试图亲近的渴望,这男人要么是对这女的完全没想法,要么就是这里那里有问题,不正常。
程宇在她面前从来都是不苟言笑,冷峻的,沉默的,外型俊美得如同一座毫无生气的蜡像。她从来没见过像今天这样子的程宇,湿漉漉的,头发凌乱,身形狼狈,垂着头,静静的,倚靠在另个男人的肩上,腰杆儿都是软的。
那瞬间的情形让叶雨桐震动,猛醒!
她可以忍受程宇忙得没工夫陪她吃饭、看电影、逛公园,没时间赴丈母娘的饭局,甚至将来俩人结了婚,有了小孩儿,程宇也没有时间精力照顾孩子,所有的事情都只能是她自己默默承受。
可是一个有自尊的女孩儿没办法忍受的是,她忽然明白她跟程宇从一开始就没有恩爱过。这恋爱谈得,纯属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