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统领离开了,房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东方没有将我拉起来,而是慢慢地蹲下来,搂住我的肩膀,说:“你倒戈向着我,向问天会放过你么?”
我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我曾经胡编乱造,我是向问天手下的人。这样漏洞百出的话他都还愿意相信,他肯定也怀疑过,却找不到别的理由了,就算聪慧如东方不败,他也无法想象,我是一个死过一次的人。
我更加无法向他说出真相,并不完全因为这件事太过惊世骇俗,而是我心虚罢了,前世我那样对他,他若是知道了,会不会从此厌恶我?
只有继续撒谎。
“他不会放过我的,”我倾身抱住他,“所以我只有你了。”
东方听完,却轻笑了一声:“只有我了吗?这样再好不过,我本就不愿你多理会其他人,放心,我会护着你的,任我行又如何,他要杀我,还没那么容易!”
他的笑容让我心里很不好受,我沉默地把头靠在他肩上,两只手在他身后越收越紧。的确像他说的,若是单打独斗,任我行连东方一片衣角都摸不到,上辈子我也这么认为,东方的武功大成,深不可测,就凭任我行向问天几个人,如何能奈何得了他?
我心里轻蔑非常,索性带他们进了绣房,让东方杀了他们,一了百了,我也不必受这几人折磨。三年来,我第一次带人进入那间花园,谁承想,那一次也成了最后一次。
就这么死了,我甚至不知道我与东方有没有一个像样的坟墓,我想任我行不会有这种好心,只怕随意往乱葬岗一丢,让野狗乌鸦啃得零零落落了吧。
我便罢了,东方生前那样爱干净的人,死后却可能连裹尸的草席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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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了一天的路,天渐渐暗了,马车颠簸得厉害了,在窄小的山道中狂奔,马蹄声惊起了群鸦,嘎嘎地叫着,仓皇而飞。
车帘不时被树枝勾起,外面漆黑一片。
“停车休息吧,”我看向练完功,缓缓睁开眼的东方,“累吗?”
东方摇摇头,视线落在车帘上,道:“木统领,找个地方,就在山里过夜吧。”
“是。”
马也累了,长嘶了一声,用腿不停地刨着土。
木统领先跳下去,将马栓在一边的树干上,带着小孩在附近捡树枝,堆在一起点了火。我把车上的吃喝拿下来,四个人围在火边安静地吃着干粮,我把带来的冬酿酒倒进瓦罐里,架在火堆上温着,山里的夜还是有点冷的。
借了木统领的长刀,将大个的馒头串在上头烤,馒头里包了肉馅,随着热气散发出来,小孩脸上很淡漠,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喉咙偶尔还滑动一下。觉得好笑,有时会觉得这个孩子与东方有一些相像,他们都是拙于表露情感的人,习惯掩饰,也很少说要什么,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他们,有时候看起来就会有点孤单。
把馒头分了,分给东方的是最大最多馅的那个,他显然发现了我的小动作,看过来时我冲他眨眨眼,他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嘴角,低头咬了一口。
微黄的火光照着人的脸,那么黑的夜,萧寒的风在身后来来去去,酒在瓦罐里头沸腾,坐在东方身边,心里有一种奇异的安宁,仿佛与他相守了几十年似的,两人牙齿松了,鹤发满头,然后依偎在灯火通明的屋子里,脚上套着一模一样的棉鞋,都是带绒的里子,是东方亲手做的。不过是想想便觉得温暖。
晚上要有人守夜,我守上半夜,木统领下半夜。这么分好后,木统领便抱着昏昏欲睡的小孩找了一棵粗壮的树飞上去,靠在树枝上休息。
我让东方进马车休息,他没理,向我靠过来:“我陪你。”
也好,我起身从马车里把毯子抱出来,抖开披在身上,向他招招手。东方把酒抱过来,挪到我身边,我张开手臂把他搂过来,用一张毯子把两个人盖住。他扭了扭身子,往我怀里缩得更紧,把头靠到了我的肩膀上。
毯子非常厚,脚边还有火,席天幕地的,我却一点也不觉得冷。四周只有微弱的虫鸣,我能听见东方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如寺庙温柔的钟鼓声,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他仰头喝了一大口酒,似乎觉得味道不错,又咕咚咕咚饮了好一些,才递给我,我不像他那般爱酒,就当做解渴喝了一口,但身体立马就火烧一般热起来。
有点疑惑这是什么酒,入口绵软,劲儿却那样大,东方似乎也觉得不对劲,把那酒闻了又闻,我也凑过去,用鼻子用力嗅了嗅,觉得这味道有点熟悉,怎么有点像是前世常去的青楼里,那种让人动情的合欢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