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您疼我。”江城眉眼弯弯。
美味当前,她食指大动,别的都顾不上了,埋头苦吃。
萧冲露出宠溺的、心满意足的微笑。
陵江王和杜大夫背过身,笑的一抽一抽的。
“哎,十三郎,你恨这龙虾不?”陵江王拉过桓广阳,打趣的问着他。
“不恨。”桓广阳庄容正色,“表妹吃的这么开心,我怎么会恨它呢?”
杜大夫凑到他身边,“十三郎耳后根粉粉的,真好看。”
陵江王和杜大夫一起捧腹大笑。
可怜在外面如冰山般的桓广阳,被他们打趣的脸像烧着了似的,朝霞满天……
萧冲嘴角牵了牵,“这臭小子虽然可恶,也有其可爱之处啊。他也不容易,才被我整了,又被阿父和杜大夫笑话。”心情愉快,递了龙虾给他,“十三郎,这虾王味道不错,尝尝。”桓广阳受宠若惊的接过来,“多谢舅父。”萧冲嘴角又牵了牵,心中想道:“有个十三郎这样的外甥,似乎也蛮好的。”
烤龙虾的香气把范瑗也吸引过来了,全家人围坐在一起享用美食,度过了愉快的半天。
萧冲确实和桓广阳一样在暗中调查萧净的身世。功夫不负有心人,半个月之后,萧净的身世终于被查清楚了。
原来,在萧庆正性情大变的那一年,不仅仅随夫人生了场重病,陵江王府还死了个人,一个叫王忠的护卫。这护卫本是宫中侍从,后来跟着陵江王出宫到了王府,虽然不出众,人倒也还本份,依着年资升职,也是个头目了。他娶妻张氏,但是和妻子并不恩爱,也未曾生下子嗣,他死了之后张氏便改嫁了。桓广阳派去的人找到了这张氏,威逼利诱之下,张氏说出了一个惊天大秘密,“王忠那个人看着老实,其实根本不是。他和随夫人通奸多年,后来被随夫人的孙子知道了,他才因为这个送了命的……”但是,这张氏语焉不详,很多细节根本说不上来。其实她也就是模模糊糊发觉王忠和随夫人有暧昧而已,也知道王忠死的蹊跷,但是更多的事情,她就不得而知了。
桓家的人当机立断,求见陵江王妃和世子,只说他们是在要别的案子时无意中发现了这件事,让王妃和世子拿主意要不要继续查下去。陵江王妃和世子正为萧净、萧准这两个人烦恼着,自然乐于对付萧净,陵江王妃亲自审问起随夫人。桓广阳派去的那人很机灵,诈了随夫人一回,冷笑道:“事已如此,你还想狡辩,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你以为大王什么也不知道么?他为何会亲手杀死萧庆正,你自己想想!萧净也已经被关起来了,迟早是个死,这都是被你害的!”随夫人原来就是个宫女,到了陵江王府之后也只是看在萧净的份上给了她一个夫人的位子,但其实陵江王常年不见她,她没有宠爱,王妃和其余的夫人们也就懒得对付她。她日子过的平淡,多年来没什么长进,老了老了,也不比做宫女的时候更聪明有胆量,拿萧庆正的死吓了吓她,又威胁杀了萧净,要挖王忠的坟,将王忠这欺主之人鞭尸,她受不了了,崩溃大哭,“王忠已经死了那么多年,死的那么惨,求求你们,不要挖他的坟,鞭他的尸……”
原来,她当年是有一个情人的,就是这名叫王忠的侍卫了。她和王忠私通之后月事没有按时到,她担心自己有了身孕,更担心事发之后遭遇极刑,惶惶不可终日。王忠也怕死,费尽心机找保命的法子,重金贿赂了先太后身边一个得宠的宫女,知道了先太后的心事,便壮着胆子设下了当年的那个局。她和王忠纯粹是死马当作活马医才想的这个法子,指望着这样能死中求生,没想到竟顺顺利利的便成功了,先太后承认了她,承认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她进到陵王府,做了夫人……
“都是我的错,杀我吧,快杀了我吧,放过我的儿子、我的孙子,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啊。”随夫人痛哭失声。
陵江王妃冷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王忠会死了,萧庆正会变得暴戾无比、不可理喻?”
随夫人软软的瘫在了地上。
王忠跟着她到了陵江王府,跟着她到了蜀地,一个是牵挂亲生儿子萧净,一个也舍不得随夫人,想暗中保护他们母子。随夫人虽然锦衣玉食,可是陵江王常年征战在外,就算回府了也不会见她,她吃的好穿的好,可是心里空虚,身体也空虚,如何能忍受呢?当年她做宫女的时候明知道后果严重,还和王忠偷吃了禁果,当然也忍不了常年的寂寞,和王忠偷偷摸摸的又好上了。她在陵江王府实在太不重要了,也没人察觉到这件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和王忠也就放松警惕,不当回事了。
就在萧庆正十二岁那年,她和王忠在屋里偷情,偷情之后回忆起当年的事,也说到了萧净的身世。这些话,被一个人偷偷过来的萧庆正给听到了。萧庆正年少气盛,接受不了萧净不是陵江王亲子这个事实,一怒之下,亲手砍死了王忠。自此之后,萧庆正性情大变,成了连随夫人都害怕的残忍狠毒之人。
随夫人交待出所有的往事,哀求不要挖王忠的坟、不要杀萧净,之后便咬舌自尽了。
她画了押的认罪书被带了回来,桓广阳和萧冲再三商议之后,将认罪书放在陵江王面前,告诉了他这一段往事。
陵江王沉默了许久,沉默得萧冲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王忠啊?我记得这个人。”半晌,陵江王却只说了这么一句。
他一字一字重新看了认罪书,放到烛火上,烧了。
“将随氏按夫人之礼安葬,萧净离开王府,到路县任县令。”陵江王缓缓说道:“萧净没什么大本事,但管理一个县,还是可以的。”
他没有对萧净斩尽杀绝,让他依旧姓萧,给了他县令之职。
江城对他这个决定倒是很理解,“一个人没有办法决定自己的出身、自己的父母,萧净身世不堪,不是他的错。只要他不是恶人,便有活下去的理由。而且,翁翁养了他几十年,就算不是亲生的,多多少少总会有些感情吧。”
萧冲等人也不在意萧净的下场。
他们要的,只是陵江王心灵上的安宁。
这桩颇费力气的调查是有用的,知道萧庆正不是亲孙子,而且他十二岁那年性情大变是因为他杀了他的亲祖父王忠,陵江王心头的重担慢慢卸下,不再一个人发呆,神色也开朗了。
第142章
北国燕京,三皇子元绎下朝回府,既没去书房,也没去看两位侧妃,而是到了王妃萧氏的房中。
他的王妃淳安公主一个是年龄还太小没有办法圆房,二则到了北国之后很不习惯,对日常起居诸事颇有怨言,所以和他是不亲近的。倒是两位侧妃,因为年龄已经到了,早已圆房,有了肌肤之亲的男人和女人之间到底不一样,元绎对任四娘和任六娘亲呢狎爱,对淳安公主则是敬而远之了,轻易不到她房里来。
淳安公主见元绎来了,真有些惊讶,似笑非笑,似嗔非嗔,“殿下真是稀客啊。”
元绎并没有将她的讥讽放在心上,先是盯着她仔仔细细看了半晌,后来还嫌不够,索性双手扳过她柔弱的双肩凝神观看,好像不认识她一样,好像她是什么稀罕物件儿一样。淳安公主又是奇怪,又觉恼怒,心中却又隐隐有些欢喜,“元绎似乎对我有些兴趣了似的。唉,到了北国之后我这位济王妃日子并不好过,因为元绎总是冷落我,喜欢任四娘和任六娘那两个贱货,我在济王府连他的下人都命令不动,明着暗着吃了多少亏。总和他拗着也不好,他总归是我的夫君,我还是花些心思将他笼络住了吧,这样对我也有好处……”心里这么想着,淳安公主便不像从前似的冷若冰霜,嗔怪道:“盯着我看什么啊,从前没有见过我么?”
元绎目光贪婪的将她看了个够,扬眉叹息,“原来,你才是她的姐妹。”
“什么意思?”淳安公主疑惑不解。
元绎笑了笑,“你还不知道么?从建康传来消息,陵江王失散在外的原配嫡子认回来了……”
“什么,原配嫡子?”淳安公主大惊失色,声音不知不觉便尖利起来了,“叔祖父哪里来的原配嫡子?他不是一直有王妃的么?”
元绎正沉浸在过往的回忆之中,听到淳安公主这尖利的声音,不快的皱起眉头,“王妃,你和她虽是姐妹,却连她一成的镇静从容也没有。若是她听到了什么令人惊奇诧异之事,绝不会像你这般大呼小叫、高声喧哗。”
淳安公主浑身血液一点一点变冷,绝望之情,油然而生。能让元绎用这样的语气、这样的口吻提到的人,世上也只有任八娘一个人了。可是,元绎说“你和她虽是姐妹”,这是什么意思?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把话说清楚,谁和谁是姐妹。”淳安公主弱弱的低声说道。
元绎眼中重又有了兴味,“方才我话说到一半,被你打断了。你这位南朝公主北朝王妃也太闭塞了,难道你父母没有传消息给你么?陵江王迎回了他原配王妃的遗骸,也认回了他的原配嫡子,就是伏波将军任平生,任平生已经改名萧冲,被封为伏波郡王,妻范氏为郡王妃,唯一的爱女则被特旨封为江城郡主,幼子尚小,没有封赠。王妃,她现在是江城郡主了,和你难道不是堂姐妹么?”
淳安公主木木的坐到了椅子上。
陵江王的原配嫡子,任平生改名萧冲,伏波郡王,江城郡主……这一个接一个的词化作一波接一波的浪涛向她袭来,她已经迷了,蒙了,弄不清楚怎么回事了。
“姐妹?我和任八娘,姐妹?”淳安公主不能相信这是真的。
她本来设计了让任八娘嫁给元绎的,可是任八娘不仅识破了她的计策,还反手一击把她推到元绎怀里,把她推入深渊,让她成了不得不和亲北朝的可怜公主。因为这一点她恨毒了任八娘,不知有多少回想置她于死地,可是元绎现在却告诉她,任八娘的父亲任平生被陵江王认回去了,改名萧冲、伏波郡王,任八娘也摇身一变,成了江城郡主……这么荒谬的事让谁相信呢,呵呵。
她是南朝皇帝的孙女,血统纯正的公主,那个任八娘现在也成了南朝皇室成员,还获封江城郡主,这怎么可能?
“你一定弄错了!”淳安公主腾的站起身,脸色铁青,“不可能,这全部是不可能的事!叔祖父很早之前便迎娶了他现在的王妃,他现在的王妃便是原配,不可能冒出任平生这个所谓的原配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