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宏冷笑,“我怎会没死?你这等小人尚未绳之以法,我张宏岂能走在前头替尔等开路?!”
张诚转向朱翊钧,发现圣上的表情不再和煦,冷冰冰的,不带任何表情。
“司礼监秉笔张诚,御马监监知张鲸,此二人卖官鬻爵,收受贿赂,证据确凿。本该处死,念及多年服侍辛劳,即刻废除一切内廷之职,发配南直隶孝陵行农事。”
行……农事?!
张诚瘫在了地上。若只是前往南直隶,那还好说,留的命在,总会有陛下记得起自己的一天,还会再回来。行农事,便是去孝陵种菜,大明朝就没有哪个太监能活着再回京城的。
朱翊钧又道:“刑部侍郎丘橓,勾结内廷,滥用重刑,免除一切官职,贬为庶人,终其一身,再不得为官。”
张宏亲自领着人,将张诚从地上拖起来,当着朱翊钧的面,扒光了张诚身上的三山帽和蟒服。
张诚咬着牙,“你这个老匹夫!竟然使奸计陷害我等!是你趁我不在的时候去抄的家?!”
张宏“嘿嘿”笑着,“钢易折,且不若柔婉些。只要能扳倒你这等渣滓,偶尔阴险一把又何妨?”
张诚纵再不甘心,却也无法在朱翊钧面前造次。他知道自己这次能免了死罪已是朱翊钧开恩,只不知去了孝陵还会有什么等着他。
南直隶的守备太监与镇守太监,可是当年自己亲手送去的对手。
丘橓被贬的旨意经过内廷的掌印朱批后,再发到内阁又几位大学士审核无误后颁布执行。
自然,也就落入了张四维的手里。
张四维是断不能拦的,再确认无错后,便吩咐下去执行了。而他,从抽屉中将那份几日前写好的奏疏丢进了火盆里。
五日前,蒲州老家送来了家书。张四维的父亲张云允龄病故。丁忧还是夺情,摆在了张四维的面前。张四维在犹豫之后,选择了夺情。他才刚坐热乎首辅的位置,不想那么快就拱手让人。希望夺情的密疏也是早就写好了的,就等着张家的案子告一段落,便即刻呈上。
可眼下的情形,由不得自己了。
郑梦境有史宾这个耳报神,对前朝的事总算不会两眼一抹黑了。她冷笑,张鲸张诚怕是没想到吧,原想将冯保摁在泥地里,自己落得个前世冯保的下场。而张四维,便是他上了夺情折子,舆情也断不会容他就此步上文忠公的后尘。
张居正的名声从何处败坏的?正是夺情一事。读圣贤书长大的学子士人们,最是看重孝道。生父亡故竟欲不守孝?此等不孝之人怎能担当首辅之重任?!
而此时丁忧的张四维,怕是不会想到。他刚到家,继母胡氏便过世了,而后两个弟弟先后驾鹤西去。而张四维,再也不会有回到京城的时候。
顺利地解决了张家的事,郑梦境的心里舒畅多了。虽然不算顺利,但起码最后还是成功了。这令她的信心大增。
也许以后,自己也可以一点点地,改变其他的许多许多事。
郑梦境的手摸上微微隆起的腹部,眼神极尽温柔。只要皇儿你这次平安出世,为娘的就心满意足了。
清算文忠公的案子,虽然起先声势浩大,但最后被朱翊钧以外朝内廷勾结臧害良臣,蒙骗圣听为由不了了之。高氏被赐了贞节牌坊,在江陵高高地立起。张家的几个儿子们皆官复原职,只等丁忧之后再另行委派官职。
张家以往的旧友又重新走动了起来,郑家父子的丰功伟绩被一而再,再而三地传播着。
恰逢朱翊钧正式对外宣布郑梦境再次怀孕的消息。朝上的目光都落在了郑德妃的肚子上,文忠公不少重新启用的旧派开始在暗中希冀着这位郑氏可以生下朱翊钧的第二位皇子。
从龙之功,唾手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