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走送茶的婆子,屋内只剩下寇镇和顾小满,寇镇进去后,坐在榻上,他望着站在门口低着头的顾小满,叫了一声顾小满的名字,又高高的伸起自己的脚,顾小满楞了一下,而后连忙上前,蹲在千总大人的跟面,脱下他脚上穿的靴子,又找出家常穿的软底布鞋,帮他换上。
等寇镇换下衣裳后,他正眼望着顾小满,问道:“听说你今日把大太太气晕了?”
顾小满低下头,他望着自己的脚尖,嘴里低声应了一句:“嗯。”
寇镇看着他紧张不安的样子,开口说道:“能把她气倒,也算你的本事。”
听出千总大人话里调侃的意思,顾小满抬起头,不明就里的望着他,千总大人咋还有心情开玩笑呀,他把寇大太太气晕了,现在还不知该咋收场呢。寇镇看到顾小满还是满脸的担心,不以为意的说道:“算不得什么大事,有我呢。”
有了他这句话,顾小满一直悬着心终于落回肚里,只是到底是他犯的错,他老实的对寇镇说道;“大人,我给你闯了祸,你罚我吧。”
寇镇已从刘嬷嬷那里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了,他拉着顾小满坐在他腿上,还认真的想了片刻,随后面顾小满耳边低声说道:“就罚你今夜在床上好好伺候我。”
顾小满张口结舌的瞪着寇镇,都到这关头上来了,千总大人咋还有心情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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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镇似乎对王氏那边的情形似乎不担心,他在屋里待了小半日,就该往王氏院里去看看了,毕竟是他的正君把嫡母气倒了,要是再不去看看,只怕越发坐实了他不孝的罪名,只是在去之前,寇镇要先做一件事,不一时,他带着顾小满坐在廊下,院子里两个长随手里拿着鞭子,只待寇镇示意,鞭子便被挥得呼呼作响。
顾小满扭头望着寇镇,满脸无语,他问道:“大人,这样行么?”
寇镇没有答他的话,而是对正在挥鞭子的长随说;“别只顾抽鞭子,嘴里也喊上两声。”
“是!”那些人继续往地上抽着鞭子,嘴里还不时惨叫几声,就好比真的有人在抽打他们似的。
“大人,咱们这样,不会叫大太太的人知道么?”先前刚遇上两个细作,要是叫外人知道他们是在作戏,那该咋办呀。
“怕什么,我这屋里的人口风紧。”再说了,就算是被发现了又如何,有谁敢扒他正君的衣裳来看不成?
在寇镇和顾小满说话的时候,鞭子抽打的声音没有停歇过,两个长随的嚎叫声差不多能把屋顶掀起来,只怕现在,府里已有人在猜测,镇正君因气晕大太太,正在被暴怒的镇二爷教顺。
不大一会儿,两个长随热出了一身汗,他俩可怜巴巴的望着寇镇,问道:“二爷,够了没有?”
寇镇见差不多了,对他们说;“去请韩大夫,就说正君重伤,请他来把把脉。”
“是!”那两人应了一声,自是出去了,寇镇又叫了小厮进来,吩咐道:“今日伺候正君的那几个小厮,打发他们到京外的铺子上去办事,明日就启程。”
一旁的顾小满心里内疚不已,只当是自己拖累了人家,到铺子里去当差,不比在府里差,只是寇镇也没跟他解释,就当是让他长个教训,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也能当个心眼。
为示惩戒,几个伺候顾小满的丫头婆子们被革去三个月的米银,不过寇镇每人又补了五十两的银子,对于她们来说,自然是天降的好事。吩咐完这些事,寇镇对顾小满说:“从今日开始,你就是重伤的人,记得别随意出去走动了。”
“大人,我知道了。”顾小满点着头。
寇镇叫人去库房拿了一些补药,便带着小厮往寇大太太王氏的院子里去了。
经过这大半日的功夫,现在整个寇府的人都知晓镇正君将寇大太太气得病倒,府里的大小主子都往她的院里去侯着,这寇镇带着礼品也来了,谁知连院门都没进,就直接被请出去了。既然人家不见,寇镇留下礼品,正准备回去时,寇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珍珠带着几个婆子从里面出来,珍珠看到寇镇后,上前朝着寇镇行了一礼,寇镇问道:“可曾看到大太太了?”
珍珠摇了摇头,答道:“不曾,老太太差我来送参汤,听大夫说,大太太这是旧疾又发了。”
寇镇微微颔首,没有说话,那珍珠看了他两眼,见寇镇面无表情,小心翼翼的试探道:“二爷,才刚听底下的婆子们说你们院里也打发人请了大夫?”
寇镇脸色一沉,轻轻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那珍珠脸色连忙低下头,不敢再问,寇镇什么话也没说,冷着脸,带着小厮走了。
没过两日,寇府镇二爷所娶正君将嫡母气倒的事情传遍京里各大世家,就连宫中的皇太后也派人来探望,寇镇全不理会,他每日早晚都往正院去一趟,却一直不曾见到王氏,又听人说那小王氏,自己身子未愈,每日衣不解带的照料寇大太太,府里还传言,顾小满此次对寇大太太不敬,全因寇镇授意,总之各种传言,每日都有不同的新说法,而顾小满正‘病倒’家中,对此自然是丝毫不知。
几日后,寇镇正在屋子里教顾小满认字,刘嬷嬷急匆匆的进来了,她说:“二爷,听说大太太的人抬着大太太往老太太的院子里去了呢。”
寇镇停了下来,问道:“可曾有打听过是为的何事?”
刘嬷嬷望了顾小满一眼,说道:“隐约听说是为了正君的事情呢?”
顾小满一听,担忧的望着寇镇,寇镇起身拿手帕擦了擦手,微微扬起下巴对刘嬷嬷说;“我们过去看看。”
“是。”
寇镇又转头望着顾小满,对他说道:“你好好待在屋里。”
顾小满点了点头,他找来了寇镇的衣裳,伺候他换上,便目送着他出了屋子。
只说寇镇带着人一路到了寇老太太的院子,守院的仆妇见他来了,冲着他摆摆手,悄悄使了一个眼色,寇镇身旁的人上前,仔细打听,才知不光寇大太太王氏来了,就连寇老爷寇如海也被请了过来。
不一时,进去传话的婆子出来,说是寇老太太请他进去,寇镇径直进了里屋,刚进去,便看到寇大太太跪在堂下,她穿着一件鸦青色的夏衫,脸色腊黄,看起来像是大病未愈的样子,而寇老太太靠在榻上,正望着堂下的王氏,寇老爷坐在寇老太太下首的大靠椅上,他低着头,把玩着手中的茶盅盖子,寇镇再一看,孙姨娘也来了,她跪在寇大太太王氏的身后,眼圈红红的,看起来像是刚哭过似的。
进了屋里后,寇镇朝着坐在堂上的寇老太太和寇老爷行了一礼,他二人严肃,俱是一言不发,王氏自寇镇来了后,挺直脊背对寇老太太说道:“老太太,媳妇自进了寇家大门,无一日不是战战兢兢,唯恐哪点做得不好,惹人笑话,不说有功劳也算有苦劳,只是自从镇儿带了顾氏回来,屡次为了维护他,三番两次当众顶撞媳妇,如今越发宠溺得他无法无天,媳妇是有诰命在身的命妇,今次被顾氏如今羞辱,惹是不严惩顾氏,寇府不足以立规矩。”
说着,向来强势的王氏还流下泪来,那寇老太太望着她,嘴里说道:“如海媳妇,你快别委屈了,你放心,都有我来跟作主呢。”
那寇老太太看着寇镇,脸色一沉,说道:“镇儿,还不快跪下!”
寇镇一撩袍子,跪在寇老太太跟前,寇老太太指着他骂道:“孽障,你看看你把大太太气成什么样了,还不快跟她跪头认罪。”
寇镇对着寇大太太王氏磕了一个头,嘴里说道:“大太太,是我管教不严,我已重罚顾氏,又命他屋内反省,您大人有大量,还请饶恕他这一回。”
王氏低下头,眼底带着冷意,心道,以为磕头请罪,这事就完了吗?她不受寇镇这一礼,嘴里却道:“媳妇还是那句话,严惩顾氏,否则,日后再叫媳妇如何管教家宅。”
寇老太太说道:“我听人说,镇儿那院里也是打的打,罚的罚,况且他终归是乡下孩子,说错了一两句话,咱们做大人的原谅他一回,等过些日子,叫镇儿领着他在你跟前磕头赔礼,再好好约束着他学习规矩也就完了。”
王氏听了寇老太太的话,心头暗恨,这意思竟还怪她心胸狭窄了?她忍下一口气,望着寇老太太说道;“寇氏乃是钟鸣鼎盛人家,顾氏出身乡野,本就配不上镇儿,就是日后学了规矩,便能拿得上台面么?”
寇老太太见王氏异常坚决,心里已有几分不喜,她说:“依媳妇的意思,该当如何呢?”
王氏顿了顿,她望着寇老太太说道:“还请老太太做主,令镇儿休掉顾氏,芸丫头才是他的正妻。”
从寇镇进门后,一直未曾开口的寇如海说话了,他看着寇镇,缓声问道:“你的意思呢?”
寇镇对着寇如海拱了一拱手,面色沉静的说道:“回父亲的话,镇儿恕难以从命。”
王氏脸色一僵,她身后跪的孙姨娘也流下泪来,寇镇又说;“顾氏失言,乃是镇儿管教不严,该打该罚自有我来处置,只是顾氏罪不至此,也请老太太,老爷和太太宽恕他。”
说完,寇镇向着堂前的寇老太太和寇老爷磕头行了一礼,一时,屋里安静下来,王氏坚持要休掉顾小满,寇镇却又不从,两人寸步不让,一时倒让寇老太太犯起难来,寇老太太望着寇如海,问道:“如海,依你看呢?”
寇如海喝了一口茶,他想了半晌,他望着王氏说道:“太太,今日我代镇儿和那孩子给你求个情,还请你宽恕他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