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一慌,忙叫了一声“慧雅”。
正在惶急间,赵青忽然觉得身后似乎触到了温热柔软之物,紧接着他的眼睛就被一双温软的手蒙住了。
赵青的身子一下子变得僵直:“……慧雅?”
慧雅竭力踮着脚尖方够着了赵青,她笑嘻嘻道:“阿青,我是谁啊?”
赵青只觉得慧雅身上那温软的还在微微颤着的两团,隔着薄薄的白绫扣身夹袄贴在了自己背上,一种销魂蚀骨的滋味从那里生出,渐渐散向四肢百骸,令他的心都酥酥麻麻的……
慧雅渐渐觉出了赵青的不对,忙笑着松开了赵青,走到方桌便端起一盏冷茶,慢慢喝了。
赵青背对着慧雅深吸了一口气,在那里立了半晌,方道:“我回去洗澡睡觉。”
慧雅“嗯”了一声,没好意思看他。
一时赵青回了东厢房,冲了个凉水澡,在东厢房暗间睡了。丁小四丁小五兄弟俩,则在东厢房明间歇了下来。
第二天凌晨天色未明,因为要去县衙点卯,所以赵青一大早就带着人离开了。
在县衙大堂忙了半日之后,赵青抬腿便出了大堂,穿过后面的穿堂进了游廊,沿着游廊进了东院。
丁小四正在东院监督着工匠用白粉粉刷内外墙壁,见赵青带着丁小五进来了,忙过来行礼。
赵青散步一般把东院的里里外外都看了看。
这东院总共两进,外面那进是他见客读书的外院,里面那进是慧雅将来住的内院,内外院之间由仪门相通,将来慧雅的轿子可以直接抬到仪门外下轿。
丁小四紧跟着赵青,为赵青做着介绍:“大人,这内院您不是说让在庭院里全种上梅花么?小的斗胆,全都种成了白梅,您看如何?”
赵青点了点头,道:“后院种几株红梅吧!”
丁小四记在了心里,引着赵青往内院上房走。
看着空荡荡的上房,赵青双臂环抱在胸前,标枪一般立在那里,半晌没有说话。
丁小四察言观色一番,道:“大人,下一任您不定去哪里呢,依小的之见,这房里家具实用就行,譬如松木白桦木也可以的,不一定非得摆红木黄花梨乌木之类的……”大人手中的现银原本就没多少,为了给孙大姑娘置办嫁妆又花了一些,还要收拾房子院子,家具摆设什么的不如省着来。
赵青心下黯然:成亲是他和慧雅一辈子的事,可是他却没有能力为慧雅置办全套的黄花梨家具……
慧雅是不会在意,可他却舍不得让慧雅受一点儿委屈。
他从来不是只会消沉叹息的人,很快便想出了一个法子——他在紫荆书坊后面那处宅子,江守备一直想买,跟他提了好几次,不如把那宅子卖给江守备。
反正不能让慧雅受委屈。
下午的时候,永平县东南的黄岗寺发生了一起僧人被人用石头砸死在井里的案子,赵青带着县衙三宝去黄岗寺勘查案发现场了,一直到天擦黑才回了县衙。
他刚进东厅庭院里,留守在县衙的蔡玉成就迎了出来:“大人,顾侍卫来了!”
赵青在书案后坐了下来。
顾凌云上去恭恭敬敬给他行了个礼,把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奉给了赵青。
赵青一看信封上写着“青弟亲启”四个清俊瘦削的“穆远洋体”字,不由笑了,也不用裁纸刀,直接撕开了信封,却发现里面没有信纸,只有一叠银票。
他诧异地把银票展开,发现都是东京长福记出的大额银钞。
东京高门圈子里的人都知道,长福记的幕后老板正是当今天子承平帝,长福记也算陛下的私房钱库了,穆远洋是怎么从承平帝那里弄来这些银子的?
顾凌云这才又躬身行了个礼,一本正经地复述穆远洋的原话:“禀大人,我们府尹大人说了,阿青要成亲了,自然需要银子,可是定远侯府想必是一毛不拔的,而阿青又太清高,不屑于贪腐,我提前把礼钱给他,也算是我这做哥哥的一番心意。记得提醒阿青,千万不要忘恩负义,将来我去他家,一定要让他家孙娘子下厨给我做几味佐酒小菜。’小的传完话了。”
赵青又好气又好笑,心中却也感动。
他低头瞧着手中的那些银票,鼻子有些酸楚,眼睛也湿了,半晌方哑声道:“替我谢谢十二哥。”
慧雅上午的时候一直在绣花。
到了下午,她见太阳已经把院中的青砖地面晒干了,便和李妈妈一起在地上铺了一层竹席,又在竹席上铺了一层大红毡子,然后便开始缝制她和赵青成亲时用的缎被。
慧雅负责铺垫棉花。
她刚把新棉絮铺好,李妈妈却笑着道:“太厚了,得再薄一些!”
慧雅有些不解,道:“妈妈,我以前做冬天被子,也是这么厚的啊!”
“以后不一样了,”李妈妈笑眯眯道,“男人火力大,太厚了容易出汗。”
慧雅:“……”妈妈,你不是一辈子没成过亲么,怎么什么都知道?
两人正在笑谑,大门外忽然有人敲门:“奴是过路的孤身女子,行路行得口干舌燥,想求一碗水喝!”
这样的事在村子里也是常见的,李妈妈听说是孤身女子,便起身打开了大门,见外面立着一个瘦高挑的年轻女子,杏眼桃腮,削肩细腰,很是利索,只是嘴唇干得都起皮了。
李妈妈忙把她让了进来,进堂屋倒了一盏温茶给她端了出来:“姑娘赶紧喝吧!”
那过路女子屈膝行了谢礼,端着茶盏慢慢啜饮着,眼睛却时不时地落在慧雅脸上。
慧雅如今已经及笄了,却依旧是额发齐眉,乌油油的青丝挽了一个堕髻,其余全顺滑地垂了下来,一张小脸洁白如玉,大眼睛晶莹闪烁,嘴唇嫣红莹润,令人眼前一亮。
过路女子心中暗暗吃惊:真没想到这乡野之间居然有这样的陋室明娟,怪不得定远侯府的二公子赵青要娶她,怪不得二爷一心想要得到她……
她喝了几口之后,便端着茶盏和慧雅李妈妈攀谈起来。
慧雅很少说话,只是埋头飞针走线缝制锦被,倒是李妈妈和她聊了几句。
过路女子喝了茶后又郑重地道了谢,这才离开了。
慧雅待她走了,这才起身絮絮地交代李妈妈道:“妈妈,以后即使是女子叫门,也轻易不要开门,就怕是那些坏人的诱饵。咱家没有男丁,若是真的需要食水之人,尽可以去那些有男丁的人家。”
她声音低柔,语速缓慢,说得李妈妈也是信服,点头道:“慧雅,我知道了。”她应该想到的,家里只有两个孤身女子,而慧雅又生得这么美,以后是得小心一点。
装扮成过路女子的素蓁出了孙家沟,上了雇来的马车,径直往县衙驿站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