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鹁鸽站在地上,圆胖的身体互相依偎,看着天空中的战斗,竟不见半点害怕。
猛禽和鹁鸽的界限,在这一刻变得模糊。
仔细想想并不奇怪。
毕竟,李夫人养出的鹁鸽非比寻常,从阿圆到如今两只,都有一个独特的爱好:吃肉。
吃肉的鹁鸽,听着都很稀奇。
一路跟着黑鹰飞入大漠,如果意志不够坚定,性格不够坚毅,早在中途没了性命。
黑鹰和苍鹰的战斗引来众人围观。
鲜卑和吐谷浑骑兵甚至打赌,在两只鹰身上分别押注。羌兵和氐兵大声叫好,敕勒和羯人手指抵在唇边,接连打起了呼哨。
秦璟扫过两眼,继续写信,没有出面干涉,更无意叫停这场战斗。
别看两只鹰打得凶,十成十不会伤及性命。顶多掉些羽毛,隔些日子又会长出来。
似约定好一般,秦璟书信写完,两只鹰的战斗也进入尾声。
最终,黑鹰以微弱的优势获胜,落地之后,又狠狠给了苍鹰一翅膀。
或许是打赢了心情好,黑鹰不再嫌弃两只鹁鸽,不只让出部分口粮,在秦璟绑好竹管后,还朝鹁鸽叫了两声,分明是示意跟上,莫要中途迷路。
苍鹰很有些委屈。
梳理过羽毛,飞落秦璟肩头,蹭了蹭他的鬓角。
秦璟取出肉干,委屈顿时化作食欲,小半袋肉干顷刻见底。
等到苍鹰吃饱,竹管已经在腿上绑好。
“把信送回长安。”
修长的手指抚过鹰羽,继而将苍鹰从肩上托起。
苍鹰振翅而起,在半空盘旋两周,很快向南飞去。
天空碧蓝如洗,几片白云被风吹散,瞬息不见踪影。
万里晴空下,尽是无边无际的草原。有小河在翠绿中流淌,蜿蜒曲折,宝石般清透。
苍凉的号角声响起,近万骑兵陆续上马,在号角声中聚拢,追随在秦璟身后,向西飞驰而去。
骑兵离开后,天空中开始出现乌鸦和秃鹫的身影。
有狼群循着血腥而来,发现留在战场上的尸体,发出声声凄厉的嚎叫。叫声传出数里,在碧空下愈发诡异,令人毛骨悚然。
太元四年,五、六月间,秦璟率骑兵横扫草原,连战连捷,在漠南同漠北的交界处画出一条无形的界限。
凡是漠北的部落,不分部族,不管部落大小,胆敢跨过这道界限,全部是灭族的下场。
有人不信邪,硬要闯上一闯。
其结果,只能是和袁纥氏一起到地府报道,沦为难兄难弟,在阎王面前哭天抹泪,哭诉命运不公。
明明是占据草场、壮大部落的好机会,怎么偏偏遇上这么一尊杀神?!
在奔袭的过程中,张廉等人发现,秦璟的战斗力不断狂飙,策马冲锋的架势,连自己人都有些胆寒。
发誓效忠的骑兵们愈加敬畏,许多人已不称“殿下”和“将军”,敬称其为“汗王”。
随着被灭的部落越来越多,秦璟的凶名进一步扩散,远至大漠深处、西域各国,甚至极西之地和东夷番邦都有耳闻。
有商队走南闯北,在各地间市卖货物,传递消息。
草原上发生的一切迅速传开,到最后,有人不晓得长安的皇帝是谁,但提起草原汗王,绝对会头皮发麻,当场打个冷颤。
外人不晓得内情,张廉和夏侯岩等人却看得清楚明白。
四殿下之所以会突然发飙,和南来的书信不无关系。
从读信时的样子看,信中写的九成不是坏事,还有可能是好事。然而,偏偏是这种好事,每每让秦璟发飙。
准确点形容,似有精力无处发泄,寻到机会就要战斗一场。
以秦璟为榜样,八千骑兵的战斗力不断提高,绞肉机开足马力,在草原和大漠横扫而过,带起阵阵腥风血雨,彻底震慑漠北各部。
至七月间,有为数不少的部落转道向北,甚至冒险深入大漠,就为避开秦璟。北边实在太冷,没有足够的草场,干脆调转方向,绕过乌孙的领地继续向西。
在迁移的过程中,高车各部联合壮大,不免遇上罗斯人。
这个时候,罗斯人尚未建立国家,论生产力和生活水准,甚至比不上漠北部落。
遇上迁徙的高车部落,要么被当场杀死,要么沦为羊奴。要么就是四散逃亡,运气好的活下来,运气不好的,只能是死在冰原之中,尸骨无存。
太元四年八月,秦策下旨,召秦璟归长安。
秦璟奉命掌荆、豫、徐三州诸军事,在军中威望极深。
如今人在草原,三州政务多由朝廷派遣的刺使太守掌管,但涉及到军事,朝廷竟很难插得进手。
无论采用什么办法,三州守军始终油盐不进。
没有秦璟的命令,没看到秦璟手中的虎符,压根不肯听调令。尤其是彭城守军,因太守动作太大,险些闹出军变。
再者,自秦璟带兵北上,秦玒始终留在荆州,秦玦一直驻守彭城。有他们两人在,长安派谁来都没用。
“父皇命四兄掌三州诸军事,非有明旨,一切自是要按照老规矩。”
秦玒还算客气,虽有些刺人,终归还给人留几分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