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立足于乾清宫的朝臣无不是有两把刷子的,此刻群策群力抹黑商贾,似乎是要将这事钉死了。越来越多的罪名罗织出来,渐渐地,除去坚定的保皇派外,不少朝中大臣也被洗脑,加入了反对的声浪。
本来大家都是寒窗苦读多年才能做官,凭什么有些人就能省去这过程,听起来就不爽。
必须反对!
反对声一浪高过一浪,很快大越的诸位商贾,成为了手段比传说中的九尾狐狸还要狡诈,心肝比李逵还要黑的那类恶鬼。若是举贤任能,他们定会想方设法蒙混过关,立足朝堂霍乱天下。
不仅是在朝堂上,随着国子监书生的静坐,此事在民间也引起了巨大反响。
“有本事的人做官也没什么,就算他是个商贾,可前面不还有商贾给穷苦老百姓发良种么?”
不同于大夏其它地方,京城的百姓很多都是铺子里的伙计,直接受商户管束。大夏民风淳朴,多数商户都是良善之人,平日对伙计也是照顾有加。说商贾坏话,多数人都不会信。
“你要说别人还好,那送粮种的胡家老爷,据说就是想图个官做。江南多富裕的地儿,做了官刮层地皮,今日花得这些银子不就成倍赚回来了?”
“做官?你听谁说的?”
“我小舅子的奶兄在宫里当值,据他说,胡老爷进京就为混个官做。刚才那浩浩荡荡过去的车队就是他们家的,进贡的绸缎之事半个月前就已结束,他这时候来干嘛?我看,保不齐拉着些宝贝上下活动的。”
来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虽然如今还不能完全取信于人,最起码在京城百姓心里留下了个痕迹。
一旦胡九龄被授官,那就坐实了传闻。
民间传闻根本没有任何遮掩,没等下早朝便已经传到宫内。当大内总管附耳将此事告知龙椅上的皇上时,乾清宫内已经是一边倒戈的局势。大殿内跪满了老少大臣,齐声喊着此例不可开。
“哦~”
沉默半个早朝的皇帝终于开口,揉揉太阳穴,驱赶走被呱噪声弄得有些头疼的耳朵,他阴沉地开口:“朕尤记得开春时命钦差南下,前往淮南盐市与青城绸市征募军饷,后来西北军服亦是江南商户提供,就连近日北方受寒的良种都多靠商贾襄助。诸位爱卿似乎对朕此举很是不满?”
“臣不敢。”
“你们还有什么不敢的!”
皇帝声音中满是愤怒。他并非窃位登基,皇位来得名正言顺,这些年登基后也是励精图治,堪称明君。无论从道义上还是为帝水准上,他都占据上风,为何却要忍着太上皇与广平候?
归根结底,还是实力不够!
乍看起来他大权在握,可坐在他这个位置才知道,天下不是百姓的、更不是他这个皇帝的,而是世家大族的。
这些世代富贵之人也曾向他伸出过橄榄枝,承诺襄助他开创太平盛世,可他不愿!
他不愿做大族的管家,呕心沥血治下万里河山,所出华美物产皆进这些人口袋!
眼见他不合作,这些人家便转而投奔太上皇与广平候,借力打力让三方互相掣肘。先前他根基未稳投鼠忌器,近年来他已经尽力调动,培植自己心腹。
而景渊为婚事所行任性之举,却让他看到了希望。世家大族的人才他要,地方举荐上来的贤能又能平衡前者势力。而两者为了向上爬,皆会竭尽全力,到时他只需稳坐钓鱼台,便可治好大夏。
从没有一刻,皇帝的脑子里如此清晰疏朗过。方才听到诸位臣子谏言时,他脑子里已经想出好多应对之方。譬如遴选能工巧匠入工部,只要避开商贾就是。可民间流言却让他勃然大怒,竟然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操纵人心,是该好好给这些人松松皮。
“你们口口声声说着商贾如何黑心,难道家中就没有开铺子供应开支?”
自龙椅上起身,走下御阶,他来到为首的老大臣跟前。
“父皇在位时,吴大人便是他头号心腹。朕记得当时父皇感念大人鞠躬尽瘁,曾钦赐京中铺子三间,供应府中开支。”
“还有你,据说尊夫人乃是经商能手,家中后花园之豪奢,不比朕的御花园差。”
一个个走过去,他点到的全是太上皇与广平候的心腹。且不说他对众人把柄的掌握程度,单是点名的准确,就已经让这些人提心吊胆。
走完一圈后,皇上回到龙椅上,感慨道:“莫说是你们,就连朕手下亦有皇庄。若按诸卿所言,莫非这满朝上下皆是黑心肝。”
“臣不敢。”比之上一句,这次的请罪,满朝文武声音中多出了些诚意。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这几届科举,三甲中十之**皆是官宦子弟。莫非出身当真有这般重要?朕看未必。”
被道破心思,乾清宫内鸦雀无声。
半晌过后,终于有坚定的保皇党看时机成熟,起身谏言:“陛下提及举贤任能,并未说要完全废除科举,双法并用可最大可能遴选天下英才。不过诸位大臣所言也不无道理,举贤任能是得有个章程。依臣浅见,不若仿效科举,当殿考核。”
“准!”皇帝当场拍板!
☆、第145章
乾清宫内的声音阿瑶不知道,可市井的议论声却传到了她耳朵里。
本来欢喜的父女相逢染上了薄薄的哀愁。
当然这只是单方面的,胡九龄早已透过现象看到本质,知道是有人在故意坑他。洗漱的功夫,他已经派跟阿瑶同来的胡贵带领胡家在京城的人手暗中盘查,打算摸清楚情况后想方设法坑回去。
表面上满脸慈祥的胡老爷从来都不是什么善茬!
所有的安排都已做好,只需静待佳音,他终于可以聚精会神处理最重要的事——哄女儿开心。
“这是阿爹新给你打得首饰,马上入秋,今夏那些旧样式也该换换了。”
阿瑶抿抿头上簇新的、才带过一次的步摇,再看妆匣中截然不用但同样精美的首饰,奇差无比的心情好了些。
见此胡九龄献宝起来越发卖力,从精美的绸缎、到古董算盘,再到名家所制文房四宝,每一样都需要花好些银子。虽然乍看起来豪奢,可自阿瑶呱呱落地后,他就已经习惯了准备最好的一切。反正胡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置办起来毫无压力。
“本想着再给你做些新衣裳,可这些年尽穿江南绣娘的手工,想必也是厌倦了。正好入京,咱们淘换些京城的款式,给阿瑶做些新的。”
边说着,胡九龄边心疼地看着她。这才入京几日那,人瘦了也黑了,皮肤也比在青城时糙了。早知如此他就该多准备些,最好把那张拔步床也拉过来。
“阿爹准备这么多,女儿一个人怎么用得完。”在他毫不掩饰的溺爱下,阿瑶眉头终于舒展,可她也没忘记正事。
“外面的流言蜚语俱是冲阿爹来的,这可怎么办?”
“用不完总比短了吃穿用度的好,不过是费些银子,家中有的是。至于外面那些捕风捉影之事,阿瑶放心,阿爹已经命人去查,查清楚后定会想出对策。这么多年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这点子虚乌有之事,还不足以动摇胡家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