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蓁眼睛一瞪,他只好闭嘴。
好不容易目送着严裕离开,她听到身后传来扑哧一笑,转头看去,正是顾如意在笑话她呢。
顾如意脸上依旧带着面纱,盈盈站在马车旁,温柔的眼里露出促狭笑意。两人有好些阵子不见,自从严裕去兰陵后她就没怎么出门,更没出现过贵女圈子里,如今怀了身孕,被严裕管得严严实实,更没机会出门了。
目下相见,被人看见这么腻歪的一幕,谢蓁有点不好意思,抿唇赧然一笑,“让你看笑话了。”
顾如意摇摇头,偏头跟母亲说了句话,便走上跟前与她同行,“安王爷这么关心你,让人羡慕都来不及,怎么会笑话呢。”
那边谢荨牵着嬷嬷的手从马车上跳下来,三两步来到她跟前稳稳地停住,挽住她一条胳膊:“阿姐,我扶你走。”说着便来到另一边搀住谢蓁的手。
谢蓁被这阵势吓坏了,真觉得他们大惊小怪,不就是怀个身孕,怎么一个比一个紧张?她向后看去,朝冷氏抱怨:“阿娘,你快看看阿荨……”
谁知道冷氏非但不帮她,还怪罪起她来:“你自己也该长点儿心,都是要当娘的人了,还是这么孩子气。我看阿裕说的一点都没错。”
得了,居然还是她的不是。
谢蓁扁扁嘴,“他什么都管着我……我已经很听话了。”
冷氏嗔她一眼,显然不相信。
一旁的顾如意惊诧地睁大了眼睛,不由自主地往她肚子上看去。才三个月,根本看不出什么迹象,再加上她身材娇小,还是跟以前一样纤细。好奇道:“你有身孕了?几个月了?”
谢蓁笑眯眯地竖起三根手指头,“三个月啦。”
那模样,颇有点小骄傲。
看得冷氏连连摇头,又好笑又纵容。
她们的马车停在宫门口挡住了别人的去路,冷氏便领着她们往里走,宫内有宫婢接应,一路领着她们往昭阳殿去。路上顾如意跟谢荨分别走在她两边,问东问西,两人都是未出阁的姑娘,对这些事一知半解,当然好奇。
谢蓁倒挺有耐心,她们问什么她答什么,跟她们普及了不少知识。
这阵子她孕吐一天比一天厉害,常常半夜胃里不舒服,伏在床头干呕。一整夜都睡不好,整个人都有点神经兮兮。严裕心疼她,找了大夫来问,大夫说是胎儿发育挤压了内脏的位子,是正常现象,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她后来吐着吐着就习惯了,尽量让自己过得更快活些,这所谓的快活……自然是拿严裕撒气。
严裕的脾气前所未有的好,知道她不舒服,所以什么都迁就她。
说起这个,谢蓁嘴角止不住地往上翘,“……他什么都听我的。”
顾如意一笑,朝她看来:“平常可看不出,安王爷是那么脾气好的人。”
谢蓁抿唇,这是当然,因为他的好脾气都给了她一个人。
外人眼里,严裕是个很不好对付的人。冷漠,锋利,说话不留情面,看人时还仗着身高优势带着居高临下,造成他极其不容易相处的错觉。好多姑娘都不敢正眼看他,怕他的眼神一扫过来,就被冻成冰柱了。
偏偏他看着谢蓁的时候眼神柔和,就像变了一个人。尽管眼里有不悦和不满,但依然温柔。
不知道有多少姑娘羡慕着谢蓁呢。
昭阳殿就在前方,她们走过漫长的丹陛,来到殿内。殿内上方端坐着王皇后和太子妃,还有几位公主。谢蓁一眼就看到旁边贵妃榻上的严瑶安,她穿着织金缠枝花卉纹夹袄,下配一条云龙纹双膝襕马面裙,明艳照人。严瑶安显然也看到了她们,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在,视线落在顾如意身上,旋即别过头去,不再看她们。
自从上回谢荣拒婚后,谢蓁便一直没有见过她。
不见也好,毕竟她们还没想好该用怎么样的表情相见。见了只会徒增尴尬。
赐婚那事儿,谢蓁可以在谢荣面前埋怨他,但是到了外人跟前,还是十分护短的。她的哥哥,她怎么责备都可以,但是别人却说不得打不得。谢荣吃了元徽帝八十个板子,她都悄悄记着呢。
不是说严瑶安做得不对……只是婚姻本就该讲究个你情我愿,强扭的瓜不甜,硬凑在一块有什么意思呢?
谢蓁跟在冷氏后面向王皇后请安,王皇后把她叫到跟前说了几句话,知道她有身孕后十分高兴,连忙让人赏赐了几样宝贝,其中还有一尊南海求来的送子观音。谢蓁屈膝感谢,王皇后忙把她扶起来,“你如今有了身孕,就别跪了,免得让老六看见心疼,背地里还要怪我。”
话是玩笑话,没几人当真。
谢蓁只好欠身道谢,她跟皇后不熟,说不到一块,在旁边坐了一会便到后面去找谢荨和顾如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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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顾如意走入大殿后脸色便有点不对劲。
谢蓁问她怎么回事她也不说,只是一个劲儿地低头喝茶。可是她表现得这么局促,傻子才看不出来有问题呢!
在谢蓁的连连逼问下,她才老实交代,说那天谢荣到将军府找她大哥顾翊,顾翊被叫去前堂,恰好被公主看见她和谢荣单独待在一起的一幕。“……瑶安想必误会了,后来我追出去解释,她也不听。没几天我便听阿爹说起皇上赐婚的消息,为此还害得谢大哥被杖责……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原来是这么回事!
谢蓁总算弄明白来龙去脉,她就说严瑶安怎么忽然沉不住气了,原来是受了刺激。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谢荣背上的伤早就好了,元徽帝也没因此在仕途上难为他,如今他一帆风顺,在兵部连升两品,已经做到郎中的位子。“我大哥身强体壮,禁得住打……你就别愧疚了。”
顾如意点点头,想了想还是过意不去,便打算回府以后让顾翊多去定国公府走动走动,顺道带几样赔礼。
虽然晚了点,但聊胜于无。
宫婢端上几碟点心,谢蓁拿起一块莲蓉红豆糕咬一口,就着油茶喝了下去。她一面吃一面看暖阁里的王皇后和公主,“那你跟和仪公主……还有交情么?”
顾如意苦笑着摇了摇头,颇有些无奈,“我来宫中求见过几次,但都被瑶安拒之门外了。”
也不知道严瑶安是内心过意不去,还是铁了心不跟她们来往。
谢蓁耸耸肩膀,显得很是豁达:“她仅凭一个画面就不相信你,跟你断绝来往,你也没必要太伤心。反正还有我和阿荨呢,你若是闲来无事,可以找我们两个谈心。”
谢荨把一块红豆馅儿的山药糕吃得干干净净,舔了舔拇指上的馅儿,闻言扭头看来:“还有仲柔姐姐!”
顾如意一笑,被她们说得心境开阔不少,“那我去找你们,你们可千万别嫌我烦。”
谢荨眨眨眼,“才不会呢。”
谢荨小姑娘最近活泼了不少,反而更讨人喜欢了。
几个姑娘说说笑笑,笑语嫣然,又因为模样标致,殿里的姑娘都不如她们出众,以至于吸引不少目光频频看去。严瑶安坐在暖阁榻上,隔着一道水晶珠帘往外看去,只见谢蓁偏头与顾如意说话,听不见她们说了什么,只见三人眉眼弯弯,一看便知洽谈愉快。她撇撇嘴,不忿地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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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今日宴请的官员众多,还有不少女眷,元徽帝便让人把宫宴直接设在麟德殿外的高台上。高台有半人多高,占地宽阔,四周圆柱围抱,柱上浮雕水龙纹,台后的麟德殿气势恢宏,雄伟壮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