颀长的腿大步迈开,疾步走出,叫阿殷小跑才能跟得上去。
帐外往来人等纷纷避让,阿殷连叫了两声都没得到回应,直至人迹稀少的河边,才见定王停下脚步。
阿殷满心莫名,稍喘了口气,才要说话,便被定王用力揽入怀中。
整个人几乎是撞到他的胸膛,随即被逼着退了两步,后背抵在粗壮的树干。
定王不发一语,猛然俯身压住她的唇,鼻息极重。他的手似乎在轻轻颤抖,嘴唇却格外用力,不带半点犹豫的撬开阿殷唇齿,卷着她的唇舌像是要吞入腹中。身体紧紧压过来,将她困在他双腿间,落在她脑后腰间的手却越抖越厉害,随着唇舌的攻占,越抱越紧。
阿殷猝不及防,陡然落入意乱情迷。
好半天,胸腔的气息似乎都被定王攫取干净,阿殷才得了片刻自由,茫然看他。
额头相抵,定王深沉的眉眼近在咫尺,清晰的映出她的倒影,却衬在火焰般的底色。他的额边似乎都有青筋暴起,就在阿殷以为他是因擅自离开的事生气时,却听定王哑声叫她“阿殷”,一声一声,带着阿殷读不懂的情绪撞入心底。双唇间气息交织,他再度低头,重重将她吻住。
前世积攒的所有思念与追悔,数日来压抑着的如潮情绪,汹涌释闸。
难以用言语表达,只能亲吻,拥抱。
——像是要把她嵌进身体里。
☆、第100章 3.14
林间春风清寒,阿殷背抵树干,任由定王唇舌攻占夺取。直到远处传来士兵隐约的说话声,灵台才掠过一丝清明。她退无可退,只能将双臂收回,撑在定王胸前。
急切的吻渐渐收敛,定王箍着阿殷的腰身,眸底浓云翻滚。
“附近有人。”阿殷声音柔软发颤。
“嗯。”定王眷恋的蹭她在红唇,紧绷的身体稍稍退开,“今晚会去凉城。”
四五步开外是条大河,仲春时河面渐渐解冻,底下水波冲荡暗石,水声汹涌。定王强压欲念,只低头瞧着阿殷。梦境的绝望、战事的惨烈尚未走远,甚至身上的血腥气都未淡去,肃杀之后,美人终于在怀,哪怕不能如愿锦帐驰骋,这样的相拥也让人欢喜。好半天,定王向来冷肃的脸上浮起笑容,甚为温和。
阿殷抿唇微笑,“殿下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高兴。”
“你回来了,我很高兴。”定王补充。
阿殷觉得他这语气眼神不同平常,却又察觉不出端倪,只觉他眼底常年积聚的冷意淡了些。这身墨色染血的披风从前瞧着肃杀威仪,这会儿却让人觉得和暖。初见小栈的焦黑城墙、破败城门时,她不敢深想战事的惨烈,只怕定王有恙,满心焦急的疾驰过来,直至此时才算放心。
她凑过去靠在定王胸膛,将双臂缠在他后背,“殿下没事,我也很高兴。”
定王低头吻她眉心,轻柔得如同春风。
林间有鸟雀叽叽喳喳的飞过,日光漏进来,透着暖意。
阿殷觉得定王从没像此刻这样温柔过。哪怕是新婚之夜,哪怕是无数次红绡帐内欢爱情浓。这样的温柔令她欢喜,将日夜疾驰后的疲惫与顾虑驱尽,连认错都格外顺口,“这回违令出城是我不对,叫殿下担心了。当时我只是担心父亲,怕他遭遇不测,来不及深思后果就跑了出去,殿下不要生气。”
“我知道。”定王瞧着她,眉目稍肃,“不许再犯。”
“嗯!不过这次也给殿下带回了大礼——”阿殷直起身拉着定王往回走,笑颜明媚如旧,“徐耿被诱到小狼沟后,堵截很顺利,我和父亲联手把他杀了。回来的路上又遇到了徐煜,身边只有三四十个人跟着,连兵器都跑丢了,当然被我们捉了活口——对了,还有那个弃城而逃的陈博。他跟着东襄那位监军逃命,就在徐煜后面,正好送命。不过监军身边人多,还有弓箭,咱们没带盾牌,只能放任他们逃走。”
“监军无关紧要,倒是徐煜,着实出乎意料!”
定王方才还为徐煜逃走之事可惜,听说又被阿殷捉回,当即喜形于色。
回到营帐中,常荀已同陶靖、蔡高、徐奇、高元骁等人围在一处。旁边徐煜被绳索缚着,怒瞪双目又无力反抗,任由军医给他清理了腿上箭伤,粗粗敷药。见得定王跟阿殷进帐,徐煜愈发含怒,那双眼睛铜铃似的瞪着,似是要将定王瞪出个窟窿来——
数万大军所剩无几,粮草辎重都被夺走,他带着亲信仓皇逃命,这可是平生未有之耻!
更别说兄弟生死不明,他如今被人捉了,想养精蓄锐卷土重来复仇都已无望。
定王对徐煜,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
两人一卧一立,如龙虎对峙。定王吩咐人去将徐煜抬出去,又请了监军过来商议,决定将徐煜带到西州后,派人押送进京,交由永初帝处置。随即,趁着众人都在,定王将陶靖如何诱敌、如何设伏斩杀徐耿、如何遇到徐煜又射杀陈博等事问清楚,由监军拟奏折呈报朝廷。
只是在阿殷擅自出动的事上,定王稍加隐瞒,说成是按他的安排驰援陶靖。
从正月初二定王领命整军北上,至此时徐煜兄弟溃败,短短一月的时间里,东襄在东路的十万大军折损殆尽,将帅尽失。先前檀城之事本就振奋士气,如今凉城小栈大捷,更是功劳极高,随行的监军也能沾着功劳,当即欣然应允。
此时饭已造好,众人匆匆吃完饭,由夏青率近两千人马回夏城,余下所有人拔寨往凉城中去。
*
到得凉城,天色已晚。
小栈中奋勇抗敌的百姓早已安置完毕,士兵的事自有徐奇去安排,定王等人则照例住进了衙署。
暮色四沉,晚风清冷,阿殷腿上的伤处理得不算妥当,在那林中逞强疾奔,经这一路颠簸,便隐隐作痛。她先前忍着没出声,此时翻身下马,双脚触地牵动伤口,忍不住低低“嘶”了一声。
旁边定王已然站稳,看她身形微晃,当即伸手扶住,“怎么了?”
“无妨。”阿殷知他初入城中还有要事处理,并不打算搅扰。
谁知定王并不受瞒骗,趋身近前,见她站姿不似往常,当即道:“受伤了?”
阿殷只好点头,“没有大碍。我叫人过来处理伤口就是,殿下先去忙吧——天色已经不早,安排完了事情,也可叫大家早些歇息。”说罢,将缰绳递给旁边的兵士,就想先行往后院里去。
定王一把握住她的手臂,面色却是端肃,转身吩咐道:“高元骁熟悉城内情形,协助徐奇安排宿卫等事。剩下的自去休息,明日辰末议事。”
周围众将齐声应命。
定王再不逗留,带着阿殷往内院走,待到无人处,竟自将她打横抱起。
这头高元骁自去安排,常荀特地跟他要了个与监军同院的厢房,而后同监军一道回院。进门后瞧见院内整齐的布置,笑道:“担惊受怕了许多天,总算能歇个好觉。早就听说这里有极好的杏花春,藏了能有二十年,在小栈时就惦记着了,这回总算能饱饱口福。刘御史也是好酒之人,不如进去共饮一杯,也好解乏?”
刘御史便是此行的监军,别瞧他刚正古板,进御史台之前,也是京城里有名的酒仙。诗文场合,茶酒清谈,才名也曾扬于京城,直到进了御史台,才渐渐少了与人的来往,只是酒性不改,依旧爱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