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滃微微一笑,慢悠悠地拔剑出鞘。不过是一把已经有点锈了的古剑,完全比不上无痕惊艳。
他指了指香炉,让景君奚注意观察烟雾的变化,然后退到了门边,用剑极快地在原地一划。
一道剑风生生将烟雾劈成了两半,虚无的烟雾竟然像实物一般有了一道整齐的剑痕。
景君奚瞠目结舌地回头看白泽滃。后者幽幽地解释道:“剑法有两种,一是你师父那种,以刚铸剑;二是我这种,以柔铸剑。刚剑锋利,剑刃所及之处,无所不靡;柔剑仁智,以剑气克敌。小家伙,你要学哪一种?”
景君奚坚定道:“我两种都要学。”
“唉,你这孩子野心还挺大。”白泽滃笑道,“两种皆学可不是练剑的正统之道。”
“不是正统,并不意味着不可行。瑾渊王屠我全家,但我依旧师从于他,可谓正统乎?奈雲灭我故国,但我在奈雲苟延残喘,可谓正统乎?存在即合理,两种剑法,必有其相通之处。”景君奚在他面前跪下,“刚柔并济,战无不胜。师祖,我想变强,然后才能站在更高的地方看清脚下的路。教教我吧,师祖。”
白泽滃放声大笑两声:“好,好,好,朔儿,这小子可比你当年更狂妄啊。”
“你们打算在郦满停留多少天?”
景眳朔作了个揖,答:“多不过三个月。”
白泽滃扶起景君奚:“那我便用这三个月的时间带你入门,通不通全凭你自己,之后的精进也全凭你自己。你可愿意?”
“愿意!”景君奚高声喊道,“谢谢师祖!”
☆、第47章 白泽
一道巨大的闪电划破天空,夜色被点亮。紧接着,是轰隆隆的雷声。
景眳朔从床上弹起来,把手放在了额头上。全是冷汗。
出于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某种原因,他总是在下着暴雨的天气里做梦。无比真实的梦。有些是噩梦,有些是美梦,有些只出现过一次,有些出现过很多次。
景眳朔把头发抚至脑后,穿好靴子下了床,走到姚枂岚的房间前。
他又没有栓上门,是为了等他吗?
景眳朔推开门。姚枂岚果然没睡,坐在窗棂上,看着被闪电照亮的夜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姚姚,”景眳朔轻声道,“回来,别被飘雨打湿了。”
姚枂岚回过头,嘴角温柔地上扬:“怎么,又做噩梦了?”
“是啊。”景眳朔撇了撇嘴,“你男人没用,只能来求你陪咯。”
姚枂岚翻身从窗户上下来,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子:“又撒娇,这里可是你师父家。”
“是真的睡不着。”景眳朔搂住他的腰,“最近老做奇怪的梦。”
姚枂岚想了想,推开他,解下了外衫和中衣:“一起睡吧。”
虽说是想找姚枂岚陪,但景眳朔还是睡在了外侧,抱着姚枂岚。他把头埋在姚枂岚的颈项之间,鼻子里全是令人安心的草药香:“真好。”
“什么?”姚枂岚也抱着他,并非听不清,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突发这样的感慨。
“这样真好。”景眳朔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像梦一样。”
“......”姚枂岚沉默了会儿,问道,“和我说说你的梦吧?”
“嗯。”景眳朔道,“那些梦非常的真实,就像真的发生过一般。我梦到,我爹娘被人杀害,娘亲让我喝下了药;还梦到小时候与你见过一面,还有你的爹娘,姚……姚青云和夜珊姨;还有第一次见到皇上、皇后……好多好多。”
“姚姚,”景眳朔的手微微用力,“你告诉我,我爹娘到底是不是被杀的?”
“眳朔,”姚枂岚在他额头上印下一吻,“别想这么多。它们只是梦而已。睡吧。”
其实他可以进一步逼问下去,或许再多问一句,姚枂岚可能就会告诉他真相。但他没有,唯独这个人,他不忍心看他纠结痛苦。
“你总是这样。”景眳朔不甘心地闭上了眼睛,“什么都不告诉我。”
姚枂岚秀气的眉毛揪在了一起,无声地动了动嘴唇:“抱歉。”
待到景眳朔完全熟睡,姚枂岚悄悄地从他的怀抱中撤了出来,给他盖好被子,又点燃了桌上了香炉,才转身出门。
白老先生的房间就在游廊的尽头,姚枂岚在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屋内很快传来了中气十足的声音:“等你很久了。进来。”
姚枂岚进了门,没有坐下,而是伏在地上磕了一个长头:“白爷爷。”
“上一次见你,你还是一个七岁的小孩。”白泽滃道,“没想到你还记得我这个糟老头子。我倒是认不出你啦。”
“白爷爷,感谢您替我安葬了姚家逝者。”姚枂岚跪在地上不起来,“大恩大德,永生难忘。”
有人给了他血海深仇,也有人对他施与援手。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自姚家被灭以来,姚枂岚就记下了别人给予他的每一点善意。
“安葬他们,是我的分内之事。”白泽滃点燃了烛灯,“毕竟,是姚家人把我养大的。”
他伸手到脖子后面,取下佩戴了几十年的玉坠:“这个还给你吧。”
白泽滃没有叫姚枂岚起来,而是亲自走过去把玉坠交到了他手里。
“白泽。”借着昏暗的灯光,姚枂岚看清了那精致的雕纹,“原来这就是姚家的第二件传家宝白泽玉。”
白泽,存在于上古洪荒时期的祥瑞之兽。因其能驱散病魔、通晓一切,自古以来就被医者视为吉祥的象征。
而这白泽玉,在姚家人的口口相传里,寓意着无论你走到哪里,都会顺心如意,哪怕天涯海角,我的祝福也会陪伴着你。
“‘白泽’是他给我取的名字,而‘滃’是我自己加的。我一介武夫,如何担得起这么高贵的名字?”白泽滃坐回太师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