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其所言的燧族出身,为人收养……这几日时间,三教已经一同调查过了,并未查出多少东西,其人仿佛凭空出现,这些言语自然也不足采信。
“上古时期,”度惊弦忽然出声,“除燧族之外,还有几个古老种族。如今他们虽然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但依旧有些东西藏在石刻木牍上流传下来,其中就有能克制燧族之物。燧族从火,火自体内生。你们若能找到天下至阴至寒之物,并将其锻成兵器,则与界渊对战时将占许多优势。”
此言依据五行生克而出,倒是叫人极好理解。
实际上在两百多年前,正道与天闻明炎对战之际,就有无数能人智者提出这个观点,可惜穷搜幽陆至阴至寒之物,也未找出真能克制天闻明炎之物,这一理论才不再被人提起。
晏真人略一回想,沉吟道:“天闻明炎之时,我们也曾这样试过,但未见成效。”
度惊弦漠然道:“道理是正确的,但你们找错了东西。这很难理解吗?”
饶是以晏真人涵养年纪,也被噎得一顿:“未知流传下来的石刻木牍可有‘正确之物’的只言片语?”
度惊弦:“于不可见之处,以不可想之法,得不可得之物。得之,以天下至阳及至烈,蕴天下至阴与至寒。”
晏真人再问:“除此之外,先生还有可教我等之处?”
度惊弦:“没了,赶紧走,别烦我。”
三人:“……”
他们居然颇感习惯,晏真人一笑:“我等明白了,谢过先生。”
前后不过一刻钟,上了山的三人再度下山。山路之上,静疑女冠:“如今诸事千头万绪,不可草率行动,我先往大庆一趟,看看能否说服五候以大局为重,共抗界渊。但此事结果,恐怕不容乐观。”
晏真人与戒律首座一同道:“女冠此行务必小心。”
而后戒律首座叹道:“如今我有伤在身,只得先回佛国养伤,让师弟带足人手,前往佛国,助聂、游两位施主一臂之力。”
晏真人道:“两位一路小心,我便试试寻找度先生所说能克制界渊之物。”
戒律首座与静疑女冠:“大善,我等也会联系师门长辈,请他们再度出山。”
三人在山中分手,两人倏忽而去,晏真人却并未动身,反而回身往山上方向走去,分花拂柳,两步之后,他见到了自己想要见的人。
草木花丛之间,言枕词一袭青袍,回身一笑:“我看你频频注视着我,显然有话要说。怎么,有何事想同我说?”
晏真人道:“未曾想到师叔会在此处,看似还与此地主人颇为熟识。”
言枕词淡然说:“幽陆太大了,难免有些人叫我一见如故,似乎旧日好友当面。”
晏真人斟酌道:“那未知师叔对此事如何看?”
言枕词反问:“你想问的是什么事?”
晏真人:“度先生所说界渊一事,我细细回想,恐怕其未说尽他想说之话。”
言枕词一笑:“你说他所言不尽不实,那你们彻底相信阿弦所说的了吗?”
晏真人不语。
三人均是一教执掌,怎可能真正相信方才见过两面之人所说的话?如今再来,更多的是为了寻求与收集任何足以对抗界渊的线索。
晏真人叹道:“师叔,你此番对界渊的态度,与二百年前对天闻明炎的态度差了不少。”
言枕词不动怒,平静问:“那你觉得,我应该是何种态度?”
他没有得到晏真人的回答,也不以为意,只是一笑:“以我来观,界渊虽攻伐世家,未有虐杀妇孺、动辄屠城等伤天害理之举;界渊虽然杀宣德帝,大庆五候相分裂之举也不过出自他们自己的决定。狼吃羊为饱其腹、羊吃草为饱其腹,人虽皆爱羊憎狼,实则两者行为未有差异。如今界渊之举,和幽陆历史上任何一开国立派之人又有何差异?”
晏真人长叹道:“燧宫毕竟是邪道,燧族毕竟是魔族。”
言枕词:“以心罪人,世无完人。掌门,你之位置与我不同,你所行之路也与我不同。两百年前,我杀天闻明炎,乃是因为其与其手下确实卷起了幽陆浩劫;日前我杀神念,乃是因为确认了神念以鬼魅邪法操控人心,把人心负面情绪无限放大,使其做出正常情况下不可能做出之事,又以此挑起幽陆争端,可见浩劫不日将至。”
“而界渊目下所行,不过争霸,至多诡计。
“我不会帮人争夺天下,也不会阻人争夺天下。我只卫天下正途,守我心中之路。”
“掌门,你执掌剑宫,无论所行何路,也不可因一时失败耿耿于怀,焦急不可自守。纵观历史,这天下……”言枕词道,蔚蓝之天映其双眸之中,照见无限辽阔,“从未有不可战胜的人与事。”
晏真人肃然稽首。
“至于两者间的些许差异……也算是有。”话到末了,言枕词又悠悠回答了晏真人最初的问题,“谁让我看界渊更为顺眼呢?”
作者有话要说: 言枕词:男朋友每天不止变脸,还变身。
言枕词:习惯以后……
言枕词:内心居然有点小窃喜。
*
界渊:作为一个活得很长久的BOSS,我喜欢在生活中制造一点惊喜。
界渊:多次以后……
界渊:发现男友的口味有时比我还重。
第100章
自灵山分开之后, 戒律首座一路向西, 不多时便来到世家。
世家之地依旧战火纷扰, 高澹与聂经纶、游不乐始终僵持,自天空向下俯瞰,大地陷于焦土, 百姓流离失所,男女尸体伏倒路旁,成野兽果腹之肉, 与尘土同化一处。
他走着, 走着,到了中都附近, 便见前方左手之间,一队百人世家兵卒正在长长的由各色人群混杂的队伍之中, 不知检查什么;而在前方右手之间,一脏兮兮的小女孩蹲在路旁水泊之前, 正贪婪地喝着混杂沙石的污水。
她身体极脏、四肢极瘦,肚子极大,喝水之际并未注意四周, 未尝看见一只饿兽也在她身后不远, 盯着她如盯着自己的食物。
左右分野如斯鲜明,戒律首座心中顿生浓浓恻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