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应宁不明就里,帮她抚背道:“慢些饮。”
沁瑶迎上前,揽了师兄坐下,问道:“你一个人在观里吗,怎么没跟师父一道出去?”
阿寒摸了摸头道:“师父出门有事,说不方便带我同去,留我在观中料理事物。”
刘冰玉平复了咳嗽,悄悄放下帕子,盯着阿寒的一举一动,大气都不敢出。
只觉他虽然有些憨气,那五官说不出的耐看,举手投足满是英气,跟她以往见过的世家男子都有不同。
沁瑶见刘冰玉好生忸怩,顾不上细想其中缘故,给两边引着见了礼,便让掌柜的上菜。
刘冰玉有意跟阿寒套近乎,用完膳,磨磨蹭蹭不肯走,见阿寒跟她一样,对桌上美食甚是热衷,忽然想起袖中还放着一小包梅蕊糖,便拿出来,红着脸悄悄递给阿寒。
阿寒素来过目不忘,早前见过刘冰玉几回,知道她是师妹的同窗,毫不客气便接了糖过来,笑道:“谢谢。”
刘冰玉偷偷地抿嘴笑,不动声色地挪着离他更近些,问他道:“你是不是叫阿寒?我叫阿玉。”
阿寒点头:“我是叫阿寒,阿玉妹妹,你跟我师妹是同窗对不对?”
刘冰玉只觉那声阿玉妹妹再好听不过,抬眸看他道:“你救我两回,早该知道我是阿瑶的同窗了。”
又道:“听说你们观里有味点心叫三味果做得极好吃,端午节前后吃了,还能明目驱虫是不是?”
两人就这样旁若无人地聊上了,沁瑶和王应宁在一旁看得面面相觑,饭都忘了吃。
不止她们两个,等清虚子不顾店家的阻拦闯入厢房,恰好看见刘冰玉羞答答地从阿寒手里接过一包皱皱巴巴的三味果,脸色一沉,怒道:“阿寒!”
☆、第165章
阿寒茫然地站起来,道:“师父——”
沁瑶也暗吃一惊,忙跟着起身,便要招呼师父,清虚子却瞪她道:“是你把你师兄诓过来的?”
沁瑶没料到师父会这般生气,略怔了怔,旋即嬉皮笑脸地上前揽了他道:“这不是很久没跟师兄在一处吃过饭了,想着他爱吃富春斋的饭菜,特意接了他过来解解馋嘛。”
清虚子扫一眼桌上,果然见阿寒前面的菜碟里堆满了各类佳馔,想来都是沁瑶替他夹的,在他跟沁瑶说话的功夫,阿寒身旁那位小娘子又悄悄往里夹了一筷子菜。
他一噎,细端详那位小娘子一眼,倒着实标致,就是小脸略有些圆润,额头生得饱满,眸子黑白分明,目光明亮清正,是个有福之相,这孩子见他看着她,悄悄吐了吐舌头,小心翼翼将筷子放下。
他又扫向阿寒,见他仍杵在桌前,脸上还有些惶然无错的模样,心一软,冷着脸道:“先把你碗里的菜都吃了咱们再走,不可浪费。”
阿寒得了敕令,高高兴兴应了一声,重又坐下吃了起来。
沁瑶见状,忙扶着师父坐下道:“这个时候不早不晚的,您估计还没用午膳,我让掌柜的再添几个素菜,您跟着咱们将就吃一口?”
说着便要唤掌柜的添菜,清虚子拦住她道:“做什么又添菜?桌上的不够吃?没得浪费!”
沁瑶笑着应了一声,知道师父这是打算留下来用午膳了,心里着实高兴,忙令掌柜呈上一副碗箸,笑着给师父又是盛汤又是夹菜的。
那边刘冰玉见阿寒的师父没对他发难,脸上神情也跟着一松,红着脸看一眼阿寒,老老实实坐了一会,就呆不住了,将阿寒给她的那包三味果打开,拈了一块放嘴里。
谁知点心沾了潮气,尝在嘴里,味道说不出的怪异。
她小脸一苦,问阿寒:“这包点心你放了多久了?”
阿寒放下箸,想了想,大大咧咧道:“中秋节那时候做的,但师父说天气冷,还能吃呢。”
“中秋节?”刘冰玉脸上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手上拿着那包点心,吃也不是,扔也不是,带着哭腔道,“都这么久了,哪还能吃啊?”
都怪她太馋嘴,都没仔细瞧上一眼就急急忙忙往嘴里放。
阿寒见刘冰玉像是要哭的模样,慌了起来,“我……我以为还能吃,阿玉妹妹,你别哭,我回去再拿些新做的给你吃。”
刘冰玉这才破涕为笑,觑着阿寒悄声道:“那你记得要多拿些来。”
阿寒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睛,愣了一愣,点点头道:“好,阿玉妹妹,我那还有好些别的吃的,到时候都一并给你。”
清虚子虽在吃饭,却时刻留意着两人的动静,见此情形,目光微涩,暗暗叹了口气。
吃完饭,沁瑶跟刘冰玉和王应宁告别,转身跟着师父和师兄上了青云观的马车。
刘冰玉先还磨磨蹭蹭,后来王应宁带着告诫地看了她一眼,这才上车走了。
马车上,清虚子默了一晌,忽问沁瑶:“刚才席上那位小娘子府上是哪?”
沁瑶立刻意识到清虚子在打听刘冰玉,忙道:“是大理寺卿刘赞的女儿,叫阿玉,我们之前同在书院读书来着,她性情单纯,虽然出身世家,却半点没有架子,为人又很讲义气,我跟她很处得来。”
“大理寺卿?”清虚子脸色暗了暗,大理寺卿的门第到底太高了些,就算跟阿寒情投意合,却是怎么也凑不到一块去的。
沁瑶在一旁细觑着师父,看师父这神情,不像是反对阿寒跟小娘子交往的模样,难不成她之前想岔了,师父竟根本没打算让阿寒一辈子做道士不成。
她看向师兄,见他端端正正坐在一旁,时不时从怀中拿出那包梅蕊糖看看,几次想打开尝尝,又像是舍不得,强自按耐着放回怀里。
她暗自摇头,师兄这般不谙世事,别说只是青云观的道士,便是有权有势的世家公子,怕是也没有哪对父母愿意将女儿嫁给他呢。
清虚子目露忧愁地看着阿寒,眉间拧成个川字形,叹了口气,却不再往下说。
沁瑶见师父心事重重,想起云隐书院一事,犹豫了一会,决定旁敲侧击一番,便将她和蔺效的推测说了,问师父道:“倘若女宿真落在云隐书院,为何云隐书院的邪气消散得那般干脆利落?明明前些日子连修炼百年的小鬼都曾在书院出没,怎么不过一夕之间,就全然看不出痕迹了?师父你说,会不会是有人在云隐书院设下障灵术?”
清虚子先听见沁瑶说起斗宿一说,神色便凝重了起来,听得障灵术三个字,更是神色大变,惊得险些没站起来,“障灵术?你是说掩盖邪气的那个障灵术?”
沁瑶看得真切,师父的神情太过惊愕,全然不像事先知情的模样,她好生困惑,莫非她早先猜的不对,师父并不知道云隐书院的异状?
可障灵术何等艰深晦涩,非道行极高之人方能操持,倘若不是师父,又会是谁呢?
清虚子身子仿佛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给定住,错愕地定定看着前方,僵了许久,才失重似地跌坐回座上。
师父的反应太过异常,沁瑶莫名有些心慌,忙扶住师父的胳膊道:“师父,我猜得对不对?是不是真的有人在布障灵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