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午膳,蔺效便去了卢国公府问卢国公夫人几件事,至日暮方回来。
回了思如斋,刚坐下跟沁瑶说了几句话,便令听风去给常嵘传话,让他早做准备。
谁知听风派去的小丫头半晌才回来,说常护卫说已然安排妥当,就等世子吩咐了。
蔺效见这丫头去了许久,微微皱眉道:“常嵘不在府内吗?”
丫头胆子小,见世子有些不悦的模样,吓得腿直发软,忙道:“在府内。但常护卫不在墨渊堂,问魏护卫他们,他们只说常护卫做好安排后便出去了,不知道他去了何处,左右并未出府。奴婢听了这话,便在府中一个一个院落挨个找寻,一直找到西跨院,才找到了常护卫。”
“西跨院?”沁瑶耳朵竖了起来,飞快地看一眼蔺效,西跨院不是周夫人母女暂住的院落么,常嵘好端端去那做什么?
温姑正带着听风等人布膳,听了这话,微讶地朝那个小丫鬟看来,显然也奇怪儿子为何要往西跨院跑。
小丫头怯怯地点了点头,将自己的所见所闻一股脑全说了出来,“奴婢去的时候,常护卫正在院子里跟那位周小姐说话,后来周小姐回屋了,常护卫还在院中站着发呆,奴婢唤了他好几声,这才听到奴婢唤他。”
这回温姑彻底呆住了,站在桌旁,手中虽还用巾帕包着蔺效的竹筷,却迟迟忘了放到桌上。
沁瑶想起周小姐的容貌和性情,倒有些明白过来。
用完晚膳,沁瑶跟蔺效下了两盘棋,眼看过了宵禁的时辰,两人便换了衣裳出府。
为了掩人耳目,马车刚驶入云隐书院后头的巷子,蔺效便让停车,拉了沁瑶下车,对她道:“因陆女官的案子尚未下定论,现如今书院由长安府派了几个官兵在把守,不算严密,但也不好大摇大摆进去。咱们进去后,抓紧时间四处看看,不宜延宕太久,免得惹来嫌隙。”
沁瑶点头,提前打好了招呼是一方面,登堂入室又是另一方面,为了不给蔺效和长安府官兵都带来麻烦,行事最好还是谨慎些为妙,到了高高的院墙下,她穿着胡人装束,行动起来格外轻便,跟蔺效一前一后跃到墙上,纵身跳下,到了院中。
因院内如今无人居住,里头只零零散散挂了几盏灯,灯光昏暗,萧瑟无比,沁瑶一边环顾四周,一边沿着墙角缓缓往内走,回想起在此处就读时同窗们说笑玩乐的热闹景象,忽生出一种物是人非之感。
走到花园,原以为会像上回那样撞见好些怨魂,谁知园子里却干干净净,一无邪气。
其实早在进来时,她就有了预感,因为无论是她怀中的罗盘还是蔺效的赤霄都太过安静了些,浑然不像上回来书院时,她跟蔺效人还在院外,便各自有了示警。
看完花园,又看一回寝舍,依然看不出任何不妥,沁瑶暗自皱眉,难不成今日那个用斗宿找出阵型的法子根本就是错的?
蔺效却拉了她往女官就寝的屋舍走。
沁瑶先有些疑惑,等到了一座小院,拾阶走到一排紧闭的房门前,突然明白过来,“这是陆女官的屋子?”
蔺效嗯了一声。他下午在卢国公府时便已向姨母打听清楚,学生寝舍前面那座小院是女官寝舍,里面那排厢房从左数到第二间便是陆女官生前所住之处。
蔺效先不忙着领沁瑶进去,在外面查看一番寝舍的门窗排向,见两间相邻寝舍之间毫无空隔、紧密相连,思忖了一会,这才推门进去。
里外共有两间屋,外头是起居室,当中放着一张圆桌,并一圈春凳,里头却是卧室。
陆女官的尸首便是在圆桌上方发现的。
她自缢时,为了能够到房梁,特意在桌上摆了一张春凳,因两间寝舍挨得极近,隔壁的女官曾经听到春凳被踢倒的声音,当时就吓了一跳。
但因是拂晓,外面黑冷得厉害,她有些惧怕,不敢过来察看。
等到不少人起床了,那位女官胆子大了些,这才过来敲门,可陆女官已然气绝。
房屋内所有东西都摆放在原处,并无打斗或翻找的痕迹,陆女官身上更是毫无挣扎的外伤,一望而知是自缢而亡。
只不过因为事关皇家书院的声威,刘赞不得不介入此事,将陆女官的尸首运到大理寺尸检,务必给皇上一个交代。
走之前,沁瑶仔细看了一回屋子,确认没有祟气,这才跟蔺效出了书院。
“我们得想法子去看看陆女官的尸首。”虽然在书院里一无所获,沁瑶却一点也不气馁,“她死得太过凑巧了些,头晚我们才在书院里驱邪,第二日拂晓便自缢,其后书院更是因此事遭了封禁,让我们往下查都无从查起,我总觉得里头有古怪。假如书院真跟斗宿里的女宿有关,那么陆女官的死极有可能跟邪魔脱不了干系。”
蔺效道:“可倘若书院真是邪魔藏身之处,为何会一无邪气。”
沁瑶愣住,是啊,自从书院被封禁,无论是缘觉还是道长都无从入内,照理说女宿所在之处,阴气势必连绵不断,断不至于这般干净,谁有那个能耐能闯入书院,大摇大摆扫清邪障呢?
“只能说,要么我那个法子是错的。”她有些沮丧道,“要么那法子没错,但不知什么地方出了些差错,让女宿所对应的位置有所偏离,所以才会将书院误当作女宿所在之处。”
会是如此吗?蔺效暗忖,无论早前书院出现游魂,还是清虚子那晚在书院内的表现,都明明白白表示书院里有问题,为何被封禁一段时日之后,原本该是怨灵扎堆的书院反而变得这般清净,让人想要生疑都无从说起,细想开去,反倒觉得有刻意为之的嫌疑。
“阿瑶。”他忽然生出一个猜测,“你可知道这世间有没有一种道术可以遮掩邪气,让人误将某处有邪气的地方当作没有邪气之处?”
“你是说障灵术?”沁瑶怔道。
蔺效也是一愣,没想到世间竟真有此术,“何为障灵术?”
“算是一种道家的法术。”沁瑶面色凝重,“施术之人在外设下结界,可以将原有的邪气遮掩住,但这法子对施术人的道术要求极高,非修行多年的道士不可为,而且所耗材料都极为珍贵,光染金砂就得花费无数银两。这也就罢了,听说这阵法维持不了多久,隔一段时间就得重新布阵,算得上极难固守的法子。我也只是在祖师爷留下的一本残本上无意中看到过一回,自我跟着师父学本事以来,从未见过这种阵法,怕是已经绝迹了也未可知。”
说完,见蔺效沉吟不语,明白过来道:“你是说书院里有人布了障灵术?”
蔺效默了一会才道:“如你所说,从你和道长发现书院里逸出邪气,到陆女官自缢而亡,不过一夕之隔。我还记得那晚花园里满是游荡的怨灵,赤霄甚至尚在院外便开始自鸣警示。可今晚重回书院,却毫无邪气——”
“你是说有人根本不想让我们发现书院有问题?”沁瑶心突突跳了起来,若真是如此,陆女官的死恐怕真有问题。
蔺效的眸底却浮上一层厉色,究竟什么人能够冲破御林军的防守,潜到书院悄无声息地杀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补全啦啦啦啦啦啦啦
☆、第164章
两人心下都明镜似的,云隐书院的事太过诡异,以清虚子的道行,不会看不出不妥,可他却在沁瑶面前一个字不透露,分明存心隐瞒,哪怕径直去问他,恐怕也会咬死了不说,断不会透露。
故而要想弄明白那晚究竟发生了何事,恐怕还得从陆女官的尸首入手。
可惜第二日蔺效需得回宫值防,沁瑶一个人又无法去大理寺安排察看尸首的事宜,只好等蔺效从宫里出来再做计较。
早上刚送了蔺效出府,刘冰玉就派人送了一张帖子过来,说摘星楼来了一批新首饰,邀她一同去看看,又说许久未去富春斋去吃饭,挑完首饰便一道去用膳。
沁瑶一看到富春斋的名字,便想起师兄,他那样爱吃富春斋的素菜,本来早该带师兄去吃上几回,可惜自从寿槐山回来后,师父时常带着师兄出门,连见上一面都不易,更别提在一处用膳了。
她刚要提笔给刘冰玉写回信应允,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要不派人到青云观找师兄,倘若师父在观内,便只送些吃用,倘若师父不在观内,不如将师兄接出来,带着他去富春斋好好吃上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