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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重锦官城_第1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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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瑶见师兄玩得满头大汗,不由想起小时候师父便常给他买些皮影戏、小木头人之类的玩意,说起来,师父虽然阴晴不定,对师兄却真是好得没话说。

阿寒和福元一抬头,看见沁瑶,高兴极了,忙要开口打招呼,沁瑶却做出个噤声的手势,让周夫人在院门口等候片刻,自己调匀内息,极力不发出声响,猫腰躲到师父房间窗口下。

里头果然有师父极力压抑怒意的声音,“我说怎么抓了这么久都抓不到那东西呢!原来是你在有意放水!”

顿了片刻,似乎越想越明白,冷笑一声,“呵,不愧是佛门中人,既不抓它,也不让它掳人,除了那晚你带弟子出城,不小心又让那东西掳走了刘太医家的小娘子以外,这段时日以来,竟总共才丢了三个人。凭那东西的道行,若不是你有意防范,不知道掳了多少人走了!只是你既然早知道那东西在寿槐山,为何不想办法提前知会我那徒弟一二?你可知道,当时不止那人在山上,我那徒弟也在,你要害人可以,可若一个不小心,连她都被那东西给吞噬了怎么办?”

缘觉波澜不惊的声音,“她在你手底下受教这么多年,若连自保都做不到,也别枉称道士了。”

清虚子噎了一噎,连连冷笑,“事到如今,我都已经分不清你是佛是魔了,当时山上多少人?个个都该死?你就不怕——”

忽然顿住,一个东西直朝窗户砸来。“什么人!”

沁瑶身子往后一弹,险险躲开,心里虽然惊涛骇浪,可脸上却做出刚到的模样,扬声道:“师父,我来看你来了,快开门。”

手却止不住地发抖。

☆、第146章

房门猛地打开,清虚子出现在门前,盯着沁瑶狐疑地看了好一会,许是顾忌着房内的缘觉,到嘴的话又生生咽下去,只道:“来了?你先跟你师兄在外面玩一会,等为师说完话再出来。”

砰的一声又关上房门。

沁瑶哦了一声,一溜烟下了台阶,假装看阿寒和福元蹴鞠,一派若无其事的模样,时不时还帮着捡个球,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背上衣裳早已湿透。

过不一会,房门再度打开,师父跟缘觉一前一后出来了,

路过沁瑶等人时,缘觉止步,朝沁瑶扫来。

也许是沁瑶心中有鬼,怎么看都觉得缘觉的目光里含着一份警告的意味。

她忙故作不解地回看过去。

缘觉盯着沁瑶,见沁瑶目光清澈坦荡,一点都看不出端倪,双眼眯了眯,淡淡移开视线,阔步往外走了。

清虚子看见周夫人,愣住,问沁瑶道:“她是谁?”

沁瑶忙将思绪从缘觉身上转回来,将周夫人领到师父身前道:“师父,将头些日子我给你那丹瓶取出来吧。”

语气有几分掩饰不住的沉重。

周夫人袖下的手不自觉一紧,脸色也难看起来。

清虚子恍然大悟,认真端详两眼周夫人,点点头,对她道:“请随贫道来。”

师父两人领着周夫人到了一处厢房,这房门四面无窗,一旦将门掩上,便一片昏黑,宛如黑夜。

周夫人不明就里,呆立在房中。

沁瑶掌了灯,将事情从头道来:“周夫人,我未嫁给澜王世子之前,本在云隐书院读书,两月前的一晚,书院中突然闯来一缕游魂,若不是这缕游魂,我们也不知道长安城出了邪魔,更不会顺藤摸瓜地发现那蝎子精的行踪,故而这缕游魂是这一系列诡事的起源。”

周夫人身子晃了晃,面色苍白地问:“游魂?”

沁瑶忙扶住她,低声道:“是。我虽不知这游魂为何会从长安西郊飘荡到了书院里,但他当时不断找寻他的妻子,说他妻子名唤丽娘,不小心与他走散,不管见了谁,都不住地问我可曾见过他的妻子。”

周夫人听到丽娘这两个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中剧痛,只还不敢相信,拼命摇头道:“不,不。”

沁瑶看着揪心,紧紧扶着她,柔声道:“他一腔痴念,不肯轮回,唯有亲眼确认他妻子尚且完好,方能放下执念,重去投胎,故而我才带你来见他最后一面,好让他走得安心。”

周夫人浑身止不住颤栗,捂着嘴,无声抽泣起来。

沁瑶不忍再看,走到师父身旁,附耳对他说句什么,

清虚子叹口气,先在丹瓶上做了点手脚,这才慢慢将那半头鬼放出来。

因沁瑶特嘱咐他做障眼法,故而在周夫人眼中,她夫君的头颅仍是完好无损,跟生前一般无二。

这于他来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对周夫人来说,却有天壤之别,没看过丈夫死前的惨状,周夫人余生思念亡夫时,也能少些揪心和悲痛。

周恒出来后,因着意识混沌,只顾在屋中来回走动,嘴里念念有词:“我在找我的夫人,她生得很美,名唤丽娘,你看见她了么?”

“恒郎!”周夫人肝肠寸断,放声痛哭,疾步奔过来,张开满怀欲抱住这影子,谁知扑了个空,趔趄一下,险些跌坐在地。

沁瑶忙探身上前,将周夫人扶稳,又暗暗念咒,点化周恒的魂魄。

若没有周夫人在场,即便点化,周恒的魂魄也会迅速重新陷入混沌,毫无用处。

周恒如梦初醒,被沁瑶牵引着在原地缓缓打了转,转身看见丽娘,怔住,“丽娘。”

眼里渐渐溢满深切的哀恸。

周丽娘彻底崩塌,扑上前搂住那虚空,哀哀哭泣起来。

沁瑶看不得这样的场面,拭了拭眼角的湿润,拉了师父一道出去,掩上门,让这对俗世恩爱夫妻做最后的道别。

院中秋叶凋零,随风飘荡,一如人浮萍般的命运。

许久之后,房门内那痛彻心扉的哭声才渐渐止住,沁瑶推门入内,瞧见周夫人正跟周恒虚虚地抱在一处,神情哀婉,嘴里喃喃低语,万般不舍。

清虚子眉头一蹙,这魂魄未被点化也就罢了,一旦被点化,却不宜在世上逗留太久,免得这些魂魄因不舍这尘世,渐生怨念。

沁瑶自然知道这道理,便上前挽住周夫人,软声劝慰她道:“周夫人,我们要施法送你夫君上路了,他身上一无怨气戾气,想必生前是个极良善之人,可见平日积福良多,有我师父替他加持,定能早日投个好胎。”

听了这话,周夫人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再次掉下来,哭道:“你叫我怎舍得?怎舍得?我们夫妻十五载,从未有过吵闹红脸,若不是被那个杀千刀的李刺史家的公子滋扰,我们也不会舍家弃业投奔长安,可谁知,路上竟能遇到这样的邪煞,落得家破人亡的田地,而且不止周郎,还有我那两个孩儿——“

哭得一口气上不来,竟昏了过去。

沁瑶一惊,忙上前帮她顺了好一会气,这才幽幽醒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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