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效见那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沁瑶,见她笑容甜美,一颦一笑满是掩饰不住的愉悦,眸子里不自觉也染上了一层笑意。
☆、第119章
吴王深夜才从韦国公府出来,知道母妃仍在宫里等他,未回吴王府,径直进了宫,到含象殿给母妃请安。
怡妃最重保养,几乎从不晚睡,但今夜皇上宣了赐婚的圣旨之后,她眼见一儿一女的亲事都已尘埃落定,心里喜忧参半,只觉千头万绪,好些事需得筹备,哪能睡得着。
虽换了寝衣,却迟迟不上床就寝,一会拿了康平的嫁妆单子细瞧,看看要添补些什么,一会张罗宫女将吴王府主院的格局图拿来推敲一番,弄得含象殿比白日还要热闹几分。
见儿子一脸疲色的进来,怡妃忙将手上康平的嫁妆单子放到一旁,关切问道:“阿芫怎么样?已经没有大碍了吧?”
吴王将身上斗篷摘下,随手丢给宫人,上前给母亲行了礼,坐下道:“已经醒了,气色也见好了,刚才喝了一剂药,现已睡下了,余若水说是前些日子的病根未去,今夜又吹了夜风,这才导致病发,好生调理一阵,也就无事了,不会落下病根。”
怡妃秀眉微皱,“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身子骨太弱了些。”
吴王笑笑,替夏芫辩解道:“她往日倒也还好,自从到书院读书之后,身边少了人伺候,饮食坐卧不像平日那般仔细,这才病了几场。”
怡妃觑他道:“阿娘不过随便感叹一句,你倒心急火燎护上了。我问你,你既这般疼她,这些时日,康侧妃那儿,你怎么一夜也没落下?”
吴王尴尬地咳一声,不满道:“阿娘,儿子都这么大了,府中的事您能不能少过问几句?儿子心里有数。”
“阿娘愿意多过问么?”怡妃面带不虞地叹口气,“眼看就要娶亲了,可别出什么乱子,让阿芫心里不舒服,再说这避子汤性寒,就算是宫里的方子,喝多了对身子也不好。”
见儿子不接茬,幽幽叹道:“话说回来,当时你纳康侧妃时,我见她年纪太小,一脸稚气,模样又生得太好,本不同意你纳她,奈何你当时一门心思要纳她,成日到我这儿来歪缠,阿娘这才不得不点头。如今你既已订亲,阿芫又是你诚心诚意求娶来的王妃,康侧妃那自该淡一淡,也免得妻妾不分,后宅不宁。”
吴王正色道:“儿子省得,绝不会让阿芫受委屈的。”
怡妃却似乎不怎么笃定,只看着吴王道:“时辰不早了,你且先回府吧。”
☆、第120章
沁瑶见师父和师兄来,自然高兴得不得了,将他们请进自己的小院,先奉上好茶,再细问他们近况。
清虚子虽然神色有些疲惫,却显见得心情不错,只说起沁瑶和蔺效的婚期时,觉得太近了些,怕沁瑶受委屈,多少有些不痛快。
沁瑶不好跟师父说夏荻和冯初月之事,便含糊说是皇上统一给订的婚期,都在冬月前后,不独独只她和蔺效。
清虚子这才不言语了。
沁瑶想起鬼剑士的事,问:“中秋那日,来观中请师父帮着寻找的那家的小娘子有着落了吗?果真跟鬼剑士有关系么?”
清虚子难得露出个头痛的表情,皱眉道:“这些时日我和你师兄满长安找那个鬼剑士,可这东西邪得厉害,几回罗盘示警,却总寻不到它的藏身之处,更别提找到那两位失踪的周夫人和赵小姐了,如今这两人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全没有头绪。”
沁瑶愕然道:“没想到这鬼物看着不出奇,变化的本事倒不小,上回我对付这他时,眼看噬魂已经灼上他了,却仍让他跑了,最古怪的是他手中那柄长剑,看着比寻常宝剑长上许多,也不知那邪物是不是用那剑削下了半头鬼的头盖骨。而且这鬼魅似乎来去无形,剑却有形,师父你说,他会不会是用什么法子驱剑伤人,而不是像咱们想的那样握剑伤人呢?“
清虚子显然不相信这个说法,“这样的利剑通常都能镇邪,反过来被邪物用来杀人的,为师可是头一回见。”
沁瑶倒不气馁,又想到一个可能,“对了师父,上回世子说无头鬼一家人的尸首是在千仞山脚下发现的,师父你们可曾去千仞山看过,可有什么不妥?”
清虚子将茶盅放下,肃然道:“怎么未去看过?上回玉尸的事咱们吃的亏还不够吗,我跟你师兄将千仞山里里外外都翻遍了,一左一右的小池塘、小土包都没放过,奈何这山名字虽带着煞气,却只有光秃秃一座山头,一目了然,实在没有古怪。再过去便是皇上每年秋狩的寿槐山了,老远便有禁军把守,咱们也进不去。”
沁瑶听了这话,跑到书桌前,将上回跟哥哥讨的长安地图找出来,埋头细看了一回,终于在长安城西南角一个不起眼的小地标上找到了“千仞山”三个字。
地图上与千仞山再过去一点便是寿槐山,但因比千仞山巍峨险峻许多,在地图上的标识也比千仞山更为显眼。
沁瑶目光缓缓在地图上游移,找到无为山、五牛山和玉泉山等处,想起近一年来遇到的巨煞,越看越觉得几座山头之间隐隐有些联系。
清虚子见沁瑶眉头紧皱,一副蠢蠢欲动的架势,忙一把将地图抢过来道:“你都要出嫁的人了,就少跟着瞎搀和了。这段时日你就安心在家待嫁,这些驱邪除鬼的事自有师父呢。”
这话清虚子只说了一半,其实他反对沁瑶跟着捉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自从经历玉泉山之事,他每回想到沁瑶上次险些被玉尸拖到泉下的情形,都心有余悸,眼看她嫁人在即,实在不愿再生出什么波澜来。
沁瑶思绪被打断,不满地嘟了嘟嘴,但知道师父也是一片苦心,不好违逆他,只道:“我不搀和,但师父你们一定要多加小心,我总觉得,这半年以来发生的事太不寻常,恐怕远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
清虚子何尝不明白近日长安有异,想当初镇压狐狸时,狐狸曾警告他不久长安定会有邪魔为祸,他当时不以为意,谁知没过多久,罗刹便蓦然现世。
近些时日,天象更是一日比一日古怪,中秋那夜,竟出现了百年难见的“荧惑守心”之相,由不得他不心惊。
可这些事若告知了沁瑶,依照这孩子的性子,难保不会跟着劳心劳力,大婚在即,何苦让她分神。
出嫁嘛,就该高高兴兴、平平安安的。
一切事情,自有他这当师父的顶着,当然,缘觉那老秃驴也休想闲着。
他绷着脸看着沁瑶,见她粉面桃腮,目光明亮,过去脸上常见的苍白病气已渐渐被健康的红润所取代,显见得近一年来,身子又大有进益。
想当初这孩子送来青云观,小脸青灰得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咙,只剩游丝般的一口气,虽说他救她时,存着为另一个孩子积福的私心,可师徒十一载,他跟沁瑶相处的时日比她亲生爷娘还来得多,对这孩子的感情早超越了寻常的亲情,眼看她要嫁做人妇,心里怎会不怅然。
阿寒正好给师父剥了个橘子送过来,见师父目光黯然地看着沁瑶,老脸皱成一团,眼圈也隐约有些发红,不免大奇道:“师父,你眼睛怎么了?可是进沙子了?”
清虚子怕被沁瑶看出破绽,忙草草起了身,道袍都忘了掸,大步往外走道:“阿瑶啊,观里还有一堆事,为师今日就不多坐了,等你及笄那日,为师再跟你师兄来看你。”
沁瑶听师父说话时带着浓浓的鼻音,心里一惊,忙追出去,可清虚子早已疾步走出了院子。
沁瑶看着师父远去的背影,因着岁月的无情磨砺,师父挺直了一辈子的脊梁已现出几分佝偻的迹象,头发更是过早地染上了风霜,看着比同龄人老态许多,簇新的道袍穿在他瘦削的身板上,空荡荡的,一点也不服贴,她知道师父向来俭省,轻易不舍得给自己添置衣裳,今日怕是为了给她道喜,这才特意穿上了新衣。
沁瑶越想越觉得心酸,只觉得师父这一辈子似乎做了许多事,却又没一件事是真正为他自己做的,劳碌半生,仍时时给人一种孑然一身之感,好不寂寞。
阿寒对师父和师妹各自的心事一无所觉,怀里抱着早先沁瑶给他包的一包点心,风一般从沁瑶身边刮过,追在清虚子后头道:“师父,您慢些走,阿寒都快跟不上了。”
————————————————————————————————
赐婚之后没两日,书院果然重新复学。
因沁瑶需在家中待嫁,被卢国公夫人特准了在家歇息,不必去书院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