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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重锦官城_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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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荣!”澜王十分激动,几步上前揽住妹妹,红着眼圈上下打量,好一会,又转过头,无声重重拍打夏弘胜的肩膀,眼角隐约可见泪花。

一切尽在不言中。当着皇兄的面,再多的唏嘘和感概,最后也只能化作长长一声叹息。

崔氏对德荣方才有意忽视自己很有些介怀,众目睽睽之下不敢流露在脸上,只淡淡地垂下眸子,将眼中那抹不屑掩去。

这一幕落在蔺效眼里,他眸中冷意又盛了几分,上回因朱绮儿之事,父王在府中大发雷霆,不但去信严加斥责崔远光,更要将崔氏禁足,不许她再教养蔺敏。

崔远光连夜从幽州赶到长安,百般赔罪,直说当日是他和妹妹糊涂,识人不明,这才险些铸成大错,往后断不会再有这等混账事发生,求澜王看在敏郎年纪太小的份上,且饶崔氏一回。

父王耳根子虽软,这一回却铁了心要惩治崔氏,不管崔远光如何求情,敏郎如何哭闹,仍将崔氏关到了北苑,另从宫里招了经验丰富的嬷嬷来教养蔺敏。

今日姑姑一家人回长安,父王多半是顾及颜面,这才将崔氏放出,带着她一同进宫。

崔氏察觉蔺效看她,忙低下头,若无其事地去哄弄怀中的敏郎。不一会,敏郎便在崔氏怀中朝澜王伸出胳膊,口齿不清地叫“父王”,澜王这才想起崔氏母子,忙从崔氏怀中抱过敏郎,领着他们跟德荣等人相见。

看着殿中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皇上兴致颇高,说难得今日人这般齐全,不如晚上便在太液池设宴,替德荣一家人接风洗尘。

众人都欣然附议。

蔺效不由迅速看一眼殿外的天色,眼中流露出几分为难,姑姑一家人好不容易回了长安,正是需要好好团聚的时候,若此时自己不告而别,实在说不过去。

但沁瑶还在大理寺外等她,大理寺那边也已安排妥当,若无故爽约,不知会不会从此被她视为寡信之人?

正举棋不定,夏荻一把拖着他往殿外走:“十一哥,大伙都往太液池去了,咱们也走吧。”

夏芫笑吟吟地看着蔺效:“十一哥哥方才不知在想些什么,太子哥哥唤了你好几声都未听见。”

蔺效抬头,果见太子笑着摇头从他身旁走过,身旁还跟着天不怕地不怕的康平。

康平回头对蔺效做了个鬼脸,口无遮拦地嚷道:“十一哥哥现在有了意中人,眼里早就没有咱们这些哥哥妹妹咯!”说着,一溜烟跑出殿外。

此话一出,澜王等人都满脸诧异地停下步子,往蔺效看来,皇上更是讶笑道:“噢?惟瑾,康平说的可是真的?你有了意中人?是谁家的小娘子?”

蔺效心中大怒,只不好表现出来,面上露出一副比众人更摸不着头脑的神情道:“康平又胡说了,我何时有了意中人,怎么我自己不知道?”

众人见他坦坦荡荡,不似作为,短暂的沉默后又都笑了起来,尤其是德荣,明显一副松了口气的神情:“没有就好,没有就好。若真在外面看上哪家的小娘子,你可不许瞒着姑姑!”

蔺效忙笑着称是。

众人又热热闹闹地往殿外走,谁也没注意到崔氏方才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此时又明显缓和了下来。

☆、第32章

天色很快便暗了下来,蔺效却迟迟未出现,沁瑶渐有些着急,不时掀开车帘往外张望。

清虚子的脸绷得紧紧的,在沁瑶第一百回掀开帘子之后,终于忍不住重重地哼一声道:“他若是真来了,咱们怎么都会知道,用不着总往外瞧!消停一会吧!”

沁瑶忙吐吐舌头,老老实实回到座位。

清虚子继续发着牢骚:“年纪轻轻的却这般言而无信,不来也就罢了,何苦让我们白白苦等一个多时辰!”

沁瑶忙陪笑脸:“人家不是早就派人过来送过话了嘛,说临时有事,可能会晚到一会,也没非得让咱们等他呀?”

这话不知道触动了清虚子什么机关,老头子话匣子一下子就打开了:“大丈夫行走天地间,一个信字比性命都重要。你们瞧瞧师父我,哪回不是言出必行?哪回不将别人托付的事办得妥妥帖帖的?就拿去年泸州节度使家的那桩异事来说吧……”唠唠叨叨,说个没完。

沁瑶暗暗撇嘴,您老人家是给人办事了,可您哪回没收钱呀?

这样一想,沁瑶陡然生出几分疑惑来。

按说师父这些年钱没少赚,可钱都花到哪去了呢?青云观破破烂烂,从来舍不得修缮不说,就连寻常道观里每年都会举行的香会,师父都懒得张罗。处处抠抠嗖嗖,半点没有当世名道的风范。

同为出家人,人家大隐寺的缘觉方丈可比师父气派多了,每隔五年翻新一次寺庙,隔三差五举办一回讲经,出入皇宫,结交权贵,在长安城混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真要说起来,这才叫生财有道。可师父呢,好不容易来一个达官贵人,他老人家办完事收完钱,拔腿就走,连个近乎都不套,更别提借机推崇青云观了,弄得青云观这么些年下来还都只是个小道观,规模远远落在了同年创办的大隐寺的后面。

所以师父到底是爱钱还是不爱钱呢?

沁瑶暗暗探究地打量清虚子。

帘外忽刮来一阵疾风,送进来一点清凉的湿意,阿寒放下口中正吃着的酥饼,讶异地抬头道:“咦,下雨了。”

沁瑶掀帘,果不其然,天色灰蒙蒙的,雨丝如柳絮般扬扬洒洒地飘落下来,落在脸上,轻飘飘软绵绵,真当得起烟雨蒙蒙这四个字。可惜这幅唯美的画面没有维持多久,雨势很快便大了起来,天空如同被豁然撕开了一个口子,雨丝汇成大的雨柱,哗啦呼啦地倾盆直下。天地间转眼便只余白茫茫的一片。

这是开春的第一场雨,却来得这样急,沁瑶忙不迭放下车窗,甩了甩胳膊上的雨珠,沮丧地说:“咱们别等了,雨这样大,世子多半来不了了。”

“哼!早该如此!白白等了大半夜。”清虚子动了动因坐得太久而有些僵硬的双腿,忿忿地吩咐车夫老廖头:“回青云观!”

马车刚要启动,阿寒忽然侧了侧头,压低嗓门道:“听,有马蹄声!”阿寒的五感比沁瑶和清虚子都来得更为敏锐,常能感知到他二人感知不到的异动。

沁瑶忙凝神细听,果然在纷乱的雨声中分辨出一阵错落的马蹄声,那马蹄声越来越近,直奔这个方向而来。她打开车窗,极力透过雨势往外看去,依稀可见一人一骑在雨幕中疾行,速度极快,不一会便奔到了马车前。

沁瑶面上一喜,急急挥手道:“世子!”忙将车帘打开,招呼他上车。

蔺效一进来就带来一股清凉的雨意,身上的衣裳、脚上的鞋袜,无不湿透。

解了斗篷,仍不断有雨珠顺着他乌黑的鬓发往下流淌,衬得他肤色白皙如玉,眉目俊美如画。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珠,歉意地看向沁瑶道:“抱歉,我来晚了。”

说话时,幽暗的车灯在他挺直的鼻梁投下一层阴影,点漆般的眸子比平日更显深邃,沁瑶头一回意识到眼前这个人生得这般好看,一时忘了接话,怔了一会才道:“该是我们说抱歉才是,真是麻烦世子了。”一边说着,一边奇怪自己的脸怎么好端端烫了起来。

蔺效又给清虚子赔罪。

清虚子点点头,起身回礼,严肃地说道:“世子果然是重诺守信之人,着实让贫道刮目相看。”浑然忘了自己方才是如何贬损对方的。

沁瑶担忧地望着蔺效身上的湿衣裳:“世子,你的衣裳都湿透了,一会恐怕着凉,还是先找个地方想办法换身衣裳吧。”

蔺效眼中浮现淡淡一点笑意,点头道:“大理寺卿刘赞还在里面等着我们,他那儿想必有换洗的衣裳,咱们先进去再说。”

几人入得大理寺内,果见几名官员在堂中守候,其中一名面容清癯的中年人,端坐于案后,正就着案上的灯光翻着卷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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