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林臻玉在弟弟院里得信时,水泱和林海早就关了书房大门儿说话去了,急的臻玉心急火燎,怕水泱说出什么气着父亲,又怕父亲决意不肯同意。
找秦书来问了几句,秦书来见臻大爷坐立不安的样子,忙端来一盏热热的茶来,也不知要劝什么,只得干巴巴道:“臻爷,放心罢…”
林如海和水泱说了半天儿,直到日头西斜才开门出来。臻爷忙上前瞅两人脸色:如海虽是淡淡的,但好歹没有大怒的样子,水泱则是平常的模样,他在林家人面前一贯是带着笑意不冰面的。
臻玉松了口气,只是这两人当时说些什么他后来也是不知道的,林如海那里他是不敢去问的,老爷子即便后来松了口,也还是不情不愿的,这要问了绝对得不着好。水泱那里则是嘴严实的跟蚌壳似的,就这事儿撬不开。臻玉一气闷,就被他家不怀好意的“媳妇儿”拉床上去消气了……
水泱和臻玉在林如海灼灼的眼神下说了几句话,水泱就告辞了。临走水泱偷偷握住少年的手,轻轻捏捏,意思是叫他放心。惹来林如海好大的一瞪目。
这两个已经不少日子不得空相见了,这会儿眼睛黏在对方身上好一会,林如海的瞪眼是做给瞎子看了,这两个的一丁点不露骨的眼神不知怎的弄得他一阵牙酸,没好气咳一声,上赶着把水泱送走。
回头,也不看臻玉,对着林福明白吩咐:“以后若是你们大爷出门去,叫马寿和常青跟着,他那些小厮年轻不当事儿!”
水泱骑在马上,没往王府去,而是向皇宫方向去。
刚与林伯父的谈话,他说了许多,林伯父愣是没缓下口气,不过好歹是让他知晓了两人的事情,水泱知道这事儿急不得,臻玉在乎家人,林伯父疼爱孩子,自然是想让儿子成亲生子顺遂一生的,不说其他,只自己的身份就教林伯父放心不下了。
这回谈话林海明言不想让臻玉知道,他眼尖心明,思忖着强行分开两人是不大可能,因而向水泱道了许多尖锐问题,这头一项,就是这事若被圣上得知,谁能保证圣上不会对臻玉出手?圣上根本不会同意!林如海知道臻玉在景王心里分量恐怕不清,他说这些也是期望水泱能想清楚知难而退。臻玉性子倔强,他是不想强制自己儿子的,也怕起到反作用,倒影响了他们父子感情。
水泱一路不停,向兴庆宫去,这会儿皇宫正是传膳的时候,水湛疑惑的看弟弟,小九儿怎么又回来了?他可记得早先走的时候迫不及待的样子,哼,今上酸不溜丢的想。
手一挥,魏进朝知意的又传来一副碗碟,即令殿里侍候的宫人们都退下,他走在最后轻轻把殿门合上,站在外头听候。
水湛招招手,笑道:“先用完膳再说。”
待菜碟尽撤,魏进朝捧上新沏的热茶来又退出去,水泱方道:“哥,我不会娶妃纳妾的。”所以日后的大选你就别做思量了。
一出口就是这个,倒叫水湛愣了下,叹口气皱眉问:“是为了林家那小子?”
这话说出来水泱也不奇怪,要是哥哥一点儿不知情才是怪事呢,点头又摇头,因道:“是为了我自个。我打小儿就愿意和他一块,后来分开也没变过……哥,我不会叫别人插进我们当间来!”
水湛拿这个弟弟实在没法子,也不舍得喝骂,现在还苦口婆心的劝道:“那林家小子和你娶妃也不冲突,不过就是个占着名分当摆设的女人,还能拴住你?再说了,那林家小子就不成亲了吗?”
一句话就教水泱脸黑下来,硬邦邦道:“臻玉不会娶妻!我也不会。”
水湛瞅瞅弟弟的样子,得,这就踩着猫尾巴了。吐出一口气,其实这些年小九儿做的那些事情就没瞒过他,他心里早就有数了,依着自家弟弟的对林家小子的珍视,若是伤了他那心头肉,还不得把皇宫的顶子掀了。水湛颇有种“儿大不由爹”的伤感,一点也没觉得这性子就是他这当哥哥的纵容出来的。
所以说林臻玉和水泱十足幸运么,摊上的父亲、哥哥都不是食古不化极重脸面的人物,而是真心心疼他们的人,这才没见大棒没见血慢慢儿解决。
其实教水湛默许的缘故不外是希望弟弟能活的好,而林臻玉得到承认的最重要一点是暗卫的密折上所写自从与这林臻玉相识,尤其是林臻玉来都城之后,小九儿整夜整夜做噩梦不睡的时候少了很多。
当日母后死的情景叫不到三岁的弟弟全部目睹一直让水湛耿耿于怀,许是刺激太深,后来更是发现弟弟时常会做这个噩梦,水泱倔强,不肯说出来,可他和陈叔都看在眼里,想了许多法子都不见效,是以水湛才看出由头的时候才没下手除去林臻玉,他可比自家傻小九敏锐多了。
两兄弟不免又叙了半夜话儿,水湛在心里已经飞快打算好日后弟弟的事情,比如给天下的说法,比如过继子嗣。
临了,水湛揉着眉心,撵水泱,:“快滚罢!这都什么时辰了!”
水泱翘起嘴角,决定在朱雀宫里住一宿,明儿再去林家看看臻玉,嗯,多和林伯父说说话儿,这种事儿,就是要水磨的功夫才行么。
快出殿门时,扭头跟他哥道:“外公,舅舅那里…”
水湛不耐烦的摆手:“行了,这事儿我会办的,知道你不喜欢舅母娘家的女孩儿。”水泱与外祖家并不亲近,沈家开始隐匿要积蓄力量助水湛行事,为了不引起注意,自然是忽略了这个小外孙子。水泱又是个严峻性子,今上继位后,他和外祖、舅舅也很难亲近起来,倒是舅母一心想把娘家几个侄女塞一个给水泱。
听见这话,水泱才施施然出去了。挑起一侧嘴角,水泱头一次觉得陈总管的念叨还是很有用的,要不然他也不会从陈叔嘴里知道哥哥前几日祭拜母后时说的话了,哥哥可是已经把臻玉给母后提过了。今日是仓促了些,若不是没底,他也不敢直接说出来不是?
水泱现在的心情暂且不表,但可以想象的是明日林如海见着又来了的景王爷,脸色绝对黑的像锅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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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皇兄出马,一个顶俩
在太上皇驾崩的当头,这个年难得风平浪静,当然,表面上和乐万家,但有不少人心里是波涛汹涌,譬如战战兢兢惶恐终日的四王八公,譬如在别人眼中风光正好的林家父子,譬如被那些牙尖嘴利咬下来数块“肥肉”的属国使臣团……
林如海觉得自己十分不容易,任谁几乎日日见着心怀不轨想要“顺走”自个儿子的人心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偏偏这人又不能明着拒之门外,每每还得耐着性子寒暄,他没叫家丁下仆把人打出去就真是有存耐了!等到吏部开衙,群臣恢复办公的时候,林如海几乎是迫不及待乐颠颠的去了吏部,看他的样子弄得左右侍郎和主事郎中都十分纳罕,尚书大人这么热爱公务?
水泱如今已经十九,今上疼爱弟弟,年三十子时明窗开笔,给众臣封赏的时候,就把景王的爵位提升一级,如今景泽郡王已是景亲王了。
这可是本朝唯一一位亲王,前朝时先皇兄弟几乎被诛杀殆尽,只有一两个母妃出身极低微的逃过一劫,也更没有亲王一说了,太上皇在世时虽疼爱忠顺,但这亲王的爵位任当时的婉太妃求了几次也没有答应,不过是因为这亲王的权势太大了,若有异议贰心,对皇权十分不利。
水泱升了爵位,自然要比以往要忙碌些,林如海乐得看见这样儿,再者臻玉在工部衙门,现在快要春耕时节,马上就到十分忙碌的时候,如海尽量乐观的想着这样分开些时日,兴许那啥就淡了呢?他再给儿子寻摸门好亲事,也许臻玉就把那谁给抛之脑后了呢?不得不说,林老爹,您乐观的过了头。
还没等林如海好心情维持多久,有人几句话就抹杀了他全部的小算盘和好心情。
这是在内阁诸臣就使臣团如今正商量协定的事情在圣上面前回禀探讨完之后,大臣们要退出紫宸殿的时候,御座上那人开口道:“林卿留下。”
林如海有些疑惑,朝廷当下的政事牵扯吏部的实在不大,眼一眨想起四王八公来,莫不是圣上有什么安排?
可众人退下之后开口的头一句话就把林如海吓得冷汗淋漓,“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请罪。
御座上高坐的某人慢悠悠的道:“林卿,景王半月前入宫对朕说,他心仪卿家大公子,决意此生不纳妃生子。”
林如海跪在地上,口中只能道:“臣有罪!臣…”但要让他说自己教子不严或者儿子胆大勾/引景王他是一万个不愿意的,说自己不知情也不合宜,要是圣上因此罪责臻玉怎么办?只是现在对着一向宠爱弟弟的圣上,又不能说自家儿子无辜,都是那景王的错。林如海心如擂鼓,唯恐圣上拿着臻玉开刀。
水湛看着底下林如海惶恐的模样,脸上依旧笑得十分温和,心里想着这就是自家小九儿未来的“岳丈”了,林如海为人为臣都还是不错的,唔,给自己亲家几分颜面,吓坏了就不好了。遂笑道:“林卿不必紧张,朕知卿教养子弟十分不错,小林卿实有卿之风范,假以时日必是得用之臣。”
水湛越是这么说,林如海心里越紧张——圣上这是什么意思?话里头有什么深意?不一时,寒冬天气里林如海的冷汗就湿透了后背。
见他这样子,水湛很有些心有戚戚焉,都是疼宠了十多年的孩子,谁愿意自己娃儿一朝就像没笼头的马,见天儿围着别人去忙乎了,哪个不心酸?
水湛的眼神柔和些,殊不知他的想法和林如海的忐忑离了十万八千里远!也怪他平日说话弯绕惯了,这男女亲事…好吧,是那啥亲事,哪个不得意思明白的说清楚,省的日后孩子们受委屈。
既然快成亲家了,水湛也不能让林如海感觉太不对等不是,又命林如海起身跟去后殿暖阁,赐坐说话儿。
林如海头一回体会到如坐针毡的滋味儿,规规矩矩的坐了半个椅延儿,不知现下是个什么状况,圣上这是唱哪一出?不过林如海已经想好,不管圣上是怀柔策略也好,还是晓之以理也罢,但凡圣上透露出来一丁点不愿意的意思,他立刻要识趣的表明心迹,回去立马上周炳家去,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怎么也得叫臻玉回心转意!现在就是他乐意了,可这哪是“心悦君兮”的事情,简直就是在刀刃上走路!
一时摆上茶果,林如海更拘谨了些。